我擠出一絲笑容,淚花兒綻放,“嗯……”
他的臉色陰晴未定,目光卻愈發森然。
“你現在就把這段話給我親口念一遍!”寒聲說完,手機遞給我。
“三叔……”我擦了把眼淚,“別這樣,行嗎?”
“念一遍!”他再度命令。
我撐著坐起,搖頭,“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如果你不親口念出來,我就去把那一家三口的墳給掘了!”一臉殺氣,不像是隨便說說。
“蔣少恭——”我嘶聲大吼。
“念!”弓唇間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徹骨寒涼。
我不得不按他說的做。
然,接過手機之後,一眼屏幕都沒有看。
那段話已經鏤在了我的心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默念一次,早已倒背如流,根本不需要照讀,——
“三叔,我等了三天,想了三天,也,疼了三天。
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帶著耀揚離開桂城,有些話必須跟你說清楚。
我要告訴你:三叔,我愛你!
從你眼盲之時,到這一刻,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停歇過。
我多想無所顧忌地愛你,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離開你。
耀揚對我有再造之恩,他的身體變成了這樣,我不能不管他。
若我依然跟你在一起,對他來說是精神上的摧殘,對你則是最大的不公平。
兩相權衡,我隻能舍了你。
‘義’和‘愛’,正如‘大我’和‘小我’,我首先得‘做人’,然後才配‘談愛’。
這三天,我一直在矛盾中糾結、煎熬。
因為想念,殷切期盼能夠見到你;可是又害怕你出現,會動搖我想要離開的決心。
眼下,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我會嫁給耀揚,照顧他,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這一走,你我之間就是永訣。
但是三叔,除了你之外,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愛上別的男人。
請你相信,你沒有疼錯人。
隻不過,世事無常,對的人未必就能永遠在一起。
三叔,對不起!
願你在未來的日子裏,身體康健,終獲真愛。”
語聲止住,萬籟俱寂。
我一直淚眼相望,三叔眼中的寒意卻深不見底。
終於,低音提琴縈縈而起,“你刻意隱瞞紀耀揚將會不久於人世這個事實!”
“我不能說,不能給你留活話兒!”放下手機,我抹了把眼淚,“撇下你,本就十分自私,怎麼可以再讓你傻等?必須斷了念想……”
他寒冽地攔過話茬,“你還說你要嫁給紀耀揚!”
“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徹底死心!”我扁扁嘴巴,“雖然我不確定那會兒你是否還喜歡我……”
又是一陣沉默。
“駱駱,你太輕看三叔了!”他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吸了下鼻子,“對不起……”
他擰著眉頭,“當初,如果你把紀耀揚的真實狀況告訴我,事情就不至於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想說的。可是,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那個女人……”我講不下去了,除了苦笑,隻有苦笑。
時隔半年,再度回想那個感受,還是捶心捶肺。
男人咬著弓唇看我,似乎在盤桓什麼。
少頃,他寒聲命令,“你現在換衣服。”
“換衣服幹嘛?”我淚眼婆娑。
“去涼城。”他拎著我的腰,跟我一起下了床。
我不明所以,拉住他,腳步踟躕,“去涼城幹什麼?”
“給你真相。”隻回了這四個字,就去幫我找衣服。
路上,我坐在副駕駛位發呆。
低沉琴音句句入耳。
“你隻看見我跟紀耀揚水火不容,卻不知道我們同樣那麼愛你!”
“既然愛你,又怎麼舍得讓你左右為難!”
“想生個孩子鼓勵他多活幾天,用你的卵子和他的種就好,非得用你的肚子嗎?”
“明明可以皆大歡喜,明明可以讓紀耀揚含笑九泉,你的自以為是和一意孤行搞砸了整件事情!”
……
句句怨懟,字字帶怒。
“三叔,小心開車……”我喃聲提醒。
他扭頭睨了我一眼,臉上的寒氣仍未散去,“紀家三口人死於車禍,不代表我也會撞車!”
絕對是吃槍藥了。
我不再出聲,靠在椅背上,乜斜著向後飛馳的街景。
春天很短,初夏已至,四處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我的心情跟外麵的美好景致形成了巨大反差。
女人的第六感覺告訴我,涼城之行,並不是揭開真相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