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伯兮道:“小李飛刀裏有一段關於梅花的說法。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李尋歡問阿飛,你知道這梅花開了多少朵?阿飛答道:17朵。”
“梅花開了是來欣賞的。若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朵,那也說明,他是多麼的……寂寞。”柳浩然說道:“你是想說我就如那阿飛一般嗎?”
紅伯兮點頭,道:“是的。”
柳浩然道:“倒也沒錯。在我們自己的路上,陪伴我最多的就是這種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的寂寞,也從來不會與人分享。因為沒有人能分享你的寂寞。”紅伯兮說道。
柳浩然微微一笑。便也是在這時候,兩杯酒都已上來。柳浩然舉杯道:“來,我敬你。我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平的喝酒,隻怕以後很難再有這個機會,所以我覺得今晚應該找你出來喝酒,應該珍惜這難得的時光。將來,不管如何,今日我們隻管喝酒。”
“好,好!”紅伯兮隻說了兩個好字。然後兩人便碰杯,各自喝了一口。
柳浩然隨後又道:“當初的事情,現在算起來,確實是我的不該。不過既然做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隻怪你當初是一隻螻蟻,而我不會去考慮螻蟻的感情。就像現在,你同樣不會去考慮我給你找的那兩個小姑娘的生死。”
紅伯兮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道:“那孩子如果還在,現在也該有一歲多了。”
柳浩然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有時候想過一個可笑的想法,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也許你我還可以做朋友,至少,我很少看得起人。而你紅伯兮算一個。”
當紅伯兮聽到柳浩然說看得起他時,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也許還因為能被柳浩然正視而會感到有一份滿足。但現在,聽起來卻有些飄渺。對於柳浩然,紅伯兮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不可抵擋,不可抗衡的畏懼。
之所以會有此種思想,一是因為實力在靠近。二是因為彼此之間,也多了一份了解。
所以這個時候,紅伯兮便也道:“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是柳浩然你,絕對是一個值得讓人佩服的人。”
柳浩然淡淡一笑,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是我很早發出的心願。”頓了頓,道:“因為種種原因,我生來就是孤兒。二十二歲,我方才回到柳門。二十二歲之前,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的師父無為大師。”
“無為大師也是我的師父,但他被你殺了。”紅伯兮緩緩說道。這時候說起這些仇恨來。紅伯兮同樣很是平靜,似乎再沒有什麼東西讓他內心起波瀾。
但這並不代表紅伯兮已經忘了仇恨,相反,仇恨在心中已經是根深蒂固。這就像鈍天首領的拳力一樣,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裏麵包含的力量不可想象。
要想成大事,得先學會內斂。
當然,這個內斂並不包含全部。如果是碾壓之勢,便以滾滾威壓絕對碾壓。如果是旗鼓相當之勢,不打就雲淡風輕,一打就石破天驚。
柳浩然道:“對,是我殺的。從他推我下萬鬼窟那一刻起,他和我的師徒情分就已經沒有了。而你,是他培養起來,來對付我的。事實上,就算沒有章美那件事情,以你的軍方身份。最終,我們還是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自幼就是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裏,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和平。為了爭寵,爭食物,一群小孩幾歲的年齡就得滿腹心計。我在七歲那年,被幾個小孩陷害我偷東西,最後被趕出了孤兒院。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是那年的冬天,那年我記得特別特別的冷。我隻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我蜷縮在街頭的時候,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雪花飄落,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還可以點燃火柴,死在幻想裏。而我隻能這麼孤零零的凍死。我死後,在這天地之間,不會有一絲痕跡,沒人會記得我。”
柳浩然一直在述說,可以想象,這些東西,向來他柳浩然是不屑跟任何人說的。隻因今天是紅伯兮,在這樣特殊的環境與特殊的人,所以柳浩然方才敞開了心扉。其他的人,也沒什麼資格來聽他柳浩然說這些。
“那種冷,是深入骨髓的。你永遠沒有試過,冷到感覺腳和身體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有一絲溫暖過來,便要將這皮肉綻破。我試著向過往的路人尋求幫助。我隻想要一碗熱飯,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隻想要活下去,隻想要不那麼的……冷。”柳浩然緩緩述說。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我。從那時候起,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幹。草木枯榮,都是它的道理,而我,要強大。倒不談什麼報複社會,我隻是想要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再不會有。任何人也不能讓我再去體驗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