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一直沒停。
他猶豫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遲疑地半天,抬眸瞥了一旁盯的最起勁兒的幾個人一眼,隨後抬手點了接聽鍵,貼到耳邊淡淡說了一個“喂。”
男孩子聲音冷冽,是山澗清泉湍石的那種幹淨清澈,但語氣中夾了幾分隱忍無奈,帶了悶氣。
“二十八號床的病人這個月的住院費還欠著,這個周是最後繳費期限,如果家屬選擇繼續接受治療的話,還請您及時繳費。”電話那頭一個女聲說道。
許聽嵐睫毛微顫,頓了兩三秒後吸了一口氣垂眸應聲:“知道了。”
緊接著他放下手機緊按了關機鍵,嘴唇緊抿又屈膝把後背倚靠在了身後的扶杠上,胳膊隨意耷拉在了一旁。
公交車速度漸漸緩了下來,提示喇叭的女聲又清晰響起:“立陽一中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許聽嵐聽到喇叭播音後握緊了手機,挺背站直抬手又將帽簷往下壓了壓,轉身挪步從人群裏擠過下了車——
早晨七八點鍾的日頭微熏,霞光灑在斑駁的地麵上參差明滅,林蔭大道間的微風迎麵徐來,風裏的柔和往他身上灑了滿懷。
他有些舒坦,還有些提不起勁兒。
一般學校門口平常學生流動量很大,所以前麵的馬路交通管製就一直限製著車輛出行,公交車站牌設置的地方也離校門還有七八分種步行的距離。
不過中間有一條巷子可以抄近路。
這條巷子就橫在公交站牌的這條馬路跟一中校門前的馬路中間,直穿兩三分鍾就能直通校門口,因為巷子窄裏頭住的人也少,所以就出了一條不成文的傳統:
好學生向來不抄近道,走這條巷子的多半都是差生。
差生多了混子也多,學校有意誘導學生早睡早起不遲到不踩點的好習慣,就沒怎麼管這條巷子裏的事情,而且一般的正經學生根本不會腦子缺鈣,明知山有虎還偏要向山行。
確實一直也沒出過什麼大的岔子。
當然也有人橫腦子不缺鈣的,就像許聽嵐這種。
街道以前好像搞過什麼旅遊文化,到現在還保留著些古代建築的風情,整條巷子既保存有宋時禦街那種氣派繁華的影子、又有楊柳蘇堤的那種柔和寧靜,這塊兒全片建築都是馬頭牆,二樓各插著招搖的酒家旗子,巷牆上纏的都是滿牆的爬山虎,蔥翠欲滴。
環境挺好,就是人氣清冷,隻有幾個擺唱片文創的書店開著,沒人進去買東西,老板還整天都窩在櫃台裏頭打遊戲。
許聽嵐隨意瞟了一眼,挪步走了進去——
“這條巷子所有的道我都叫人堵死了,今兒你要是還能從我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日後我管你叫爺!”一道特別橫氣衝天的聲音扯著個嗓門喊了幾句。
“你青天白日說瞎話也不打草稿,巷子要是真堵死了那那位帥哥打哪兒來的?”姚野指著從巷子外邊過來的許聽嵐說。
他話才落,街邊兒上站的幾個正抽煙抽忘神了的寸頭混混頓時把視線往許聽嵐身上拋了過去。
“你們他媽的瞎了?這人哪來的,不是叫你們看住了!媽的,一群廢物點心!”
這話叫路過的許聽嵐聽的皺眉一皺,他不由地順著抬頭朝說話的人身上看了一眼——
那是一個長的有些尖嘴猴腮的黃毛,眉宇之間戾氣很重,還做了一個有些殺馬特的斜劉海造型,身上穿著一身髒灰的老漢衫,底下配了一個黑色大褲衩,瘦的跟隻白斬雞一樣,還裝作很有氣勢地嘴上叼了一根沒點著的煙。
“看你媽呢傻逼!”黃毛看見許聽嵐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爽:“你欠揍呢?”
許聽嵐不想惹麻煩,皺著眉頭拉下了耳邊掛著的一隻耳機就朝著他們堵住的那巷子口就走了過去,淡定地目視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拐了個彎兒。
“讓你他媽走了麼?”黃毛一看他這沒個幾斤幾兩的架勢特別不爽地往他身上扔了那根還沒點上火的煙。
許聽嵐頓住腳步又朝他看了一眼,神色非常不耐煩。
“看你媽呢!”黃毛被他不怒而威的眼神盯得不爽,又隨手就從地上撿了一根才被人踩的變形的煙頭衝他身上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