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小夜曲的閑適氛圍中，屠方的炙烤厚切牛排發出誘人的香味，他利落而優雅地切下食指大小的一小塊，左手用叉子送到嘴邊，在吃下前，不忘再一次勸誘。
“你確定真的不來一份嗎？這家的牛排真得不錯。”
伊安看了眼屠方嘴邊粉紅與棕褐相間的美味，小口抿了口葡萄汁（屠方很家長地要求未成年少女遠離酒精），以掩飾自己剛剛咽下的口水。她的麵前現在擺著一顆溫泉蛋、一份色彩絢麗的全素沙拉，不加沙拉醬。
“不了，我喜歡沙拉。”
一方麵是出於模特的自覺，她現在的身材其實已經很不錯，這個年紀的女孩新陳代謝旺盛，基本不需要為了身材特別注意飲食，可是做模特和演員，還不夠。
鏡頭透視會造成一些信息丟失，讓鏡頭裏的人比實際尺寸更胖。而且如果不走性感路線，伊安現在的胸部尺寸已經很可觀，如果繼續發育的話，很可能會讓她在鏡頭裏顯得“壯”。
說起來可能有一點矯情，但每天都有機會可能降臨，她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當然，另一方麵，是為了省錢。細究下來，這個方麵占的比重似乎要更大一些。
“好吧，伊安小姐，不過你錯過這種人間美味，還是挺可惜的。”屠方聳聳肩，把牛肉塊送進嘴裏，嚼動幾下，表情很銷魂。
晉惠帝：“何不食肉糜？”
MMP~
“屠主編，請叫我伊安就好。”伊安給出一個宜人微笑，囫圇吃下一片微微發苦的紫蘇葉。
“叫我Aaron，或者你更願意叫屠叔叔的話也可以。”
伊安露出貝齒一笑，“Aaron。”
屠方注視著眼前著裝樸素的女孩，善解人意地補充，“不會是為了省錢吧？放心，我來請客。”
“不不，說好的是我來請，雖然還是刷您的卡。解救同胞於危難，在日本的時候要是沒有您，我就流落街頭了。”伊安做個委屈的鬼臉，晶亮的眼睛漾著笑意，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元氣少女，有義務活躍一下氣氛。伊安舉起葡萄汁，“我敬你。”
這一餐還要繼續刷屠方的信用卡，等到荷裏活的薪水到賬，她打算先分期還一部分。
屠方：“剛剛你替我解圍，兩清了。再說，我可沒有讓女士掏腰包的習慣。”
伊安攤手表示投降，中國男人愛買單這個習慣，真……心不錯。不過她還是決定還錢的時候把這一餐算上。埋頭繼續對付沙拉，將有一點甜味的玉米粒一粒粒夾到嘴裏。
這家西餐廳座位不多，顯得比較空曠，整個用餐的過程都很安靜。
“你反應很快，這一點很不錯。”屠方的牛肉已經見底，他用餐巾紙擦過嘴，看向伊安的目光饒有趣味。“對未來有什麼規劃，除了做咖啡廳服務生、模特，還有什麼別的職業理想？”
伊安：“做演員。”幾乎是脫口而出。
“哦？”屠方的表情沒什麼大的變化，“演員的職業生涯確實比模特久一點，不過——”他抬頭盯住伊安的眼睛，“這一行裏100個女孩子有99個想轉行做演員。”
伊安想了一下，眼神堅定起來，“我要做最好的演員。”
屠方輕笑一聲，不置可否：“有這個誌向的倒是不多，做最好的演員，第一，外形過關。”他儀式性地上下掃了一眼伊安，“這點還算可以吧。第二，有演技，花瓶可以紅幾年，但走不遠。美貌和演技兼得的女演員，是金字塔塔尖的塔尖，極少極少。”
而且越美貌的女演員，往往演技越差。如果隻憑皮相之美，就能輕易獲得名利地位，誰還會紮實磨煉演技，人性使然。
伊安聽得專注，畢竟是來自時尚界的權威評價，她雖然有強烈的野心要在演藝圈子闖一條路，但對自己的職業規劃路線還很模糊，多聽聽大牛的說法總歸沒錯。
“第三，運氣。這個因素可遇而不可求，很多知名企業家癡迷氣運之說，喜歡找術士測算氣運。外人看來這種做法可能迷信又愚蠢，但他們自己明明是各自領域的聰明人。”
伊安點頭，她做豪門少奶時候的公公，白手起家的上市影視公司老板就篤信密宗，每逢公司有什麼重大決定，都要擺香案，弄一套奇奇怪怪的道具“占卜”吉凶。
“無非是求一個心安吧，成功對有些人來說太容易，那種膨脹感會讓一些人覺得無所適從，需要借一點外力獲得消化成功，以及繼續成功的信心。”她不忘趁機拍馬：“我很幸運，遇到您！”
屠方招收叫服務生買單，在服務生操作POS機的時候，繼續道：“你的路還很長。”
伊安喝光了她的鮮榨葡萄汁，身體對於糖分的補充感到很滿足，她伸展一下腰肢，換了一個坐姿，“Aaron，你的未來職業規劃是什麼呢？”
屠方愣了一下，繼而露出明朗的笑容，帶一點大人對孩子的無奈又寵溺，一口白牙很整齊。還是頭一次被一個16歲的女孩問未來職業規劃。
這女孩，有點意思。
“建時尚帝國，賺錢，很多很多錢！娶妮可基德曼！”屠方大大的單眼皮眯了一下，咧著嘴，孩子氣的一麵展露無遺。
伊安端起空的高腳杯，碰了碰屠方的酒杯，“祝你早日得償所願。不過後一個願望有點難了。”伊安調皮一笑，眼睛彎彎，“100個女孩裏有99個會選湯姆克魯斯吧。”
不過，就連湯姆克魯斯也沒能留住佳人芳心。
妮可基德曼和湯姆克魯斯2月份的離婚事件是美國演藝圈01年的大事，當然也在國內引起了不小的八卦。
屠方扶額，表情很受打擊，“真的？”雖然跟眼前的女孩差了一旬，但溝通起來完全沒什麼“代溝”。他可不知道，就心理年齡來說，辛芷比他還要大個幾歲，這個年齡段的男生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並不難懂。
剛新婚的那幾年，富二代老公也曾有這樣可愛的一麵，可惜泥牛入海，一去不返。辛芷心中一陣悵惘。
“不過我會是那1%。”
屠方大笑，露出森森白牙。把正在給他收據的小服務生看得一愣一愣。
*
“現在有個好機會，vogue要出少女特刊，在16-20歲模特中尋找合適的封麵女孩！”
屠方辦公室裏，冷氣依然開得很足。9月份，杭州秋老虎的氣焰還很囂張。
為了方便雜誌拍攝，伊安從東陽市換到杭州市，反正家當不多，搬家很容易。不過提前結束租約，無可避免地損失了一部分租金。杭州的物價和房價又“高山仰止”，支出於是多了很可觀的一筆，如此一來，兼職模特的收入，算是剛剛打平新增支出。
伊安倒是很樂觀，很阿Q地做自我心理建設：就當是為祖國GDP貢獻。
她以前的消費觀也不像愛儲蓄的國人，每個月的零用都有六位數，有了孩子後，公公更是獎勵她一間鬧市公寓。不過，比起香奈兒、LV、愛馬仕等富人必備，她更喜歡購置相對便宜的小眾設計師作品，於是常常被小姑子吐槽太節省。
因著屠方的關係——大樹底下好乘涼，抱緊屠大大的大腿是正解——伊安現在在一家知名畫廊做助理。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對顧客接待指引，提供專業谘詢，為顧客推薦合適作品，兼有服務和銷售雙重性質。
除了基本薪資，還有銷售提成，做得好的話月薪七八千很輕鬆。有能力逛畫廊的人基本上都是高收入又有一定藝術涵養的人，有些海歸派甚至習慣性付小費給工作人員，出手大方。所以工作氛圍相對安靜、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