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與不信,許文正的脖子後麵有一條妖筋,就像那得了障眼法塗炭生靈的妖狸子,你必須找到她那根妖筋,手起刀落,幹脆淩厲地斬掉,血淋淋,否則,她害死你!
她走下車,象隻鬼,臉蒼白,盯著許杭,仿佛一張開口,就能吸幹他的一切。
“我爸爸回來了,為什麼不立即通知我?”
許杭望著冒冒,神情漸漸淡下去,好像看見她出來回應了自己,目的已經達到,其餘,無所謂了。她是好是壞,都跟自己沒有關係。她是人是鬼,都沒興趣。
“這不來通知你了嗎,”
許文正眉宇一蹙,稍縱即逝,有種厭煩。
“我是說‘立即’。”許文正有點在咬牙,掐著人搞的意思,非要隨她的意。
許杭不冷不熱不親不疏地看著她的眼睛,
“你忙著怎麼整死我,我還真不知道怎麼‘立即’來通知你。好了,不廢話了,他隻在武漢呆三天,”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午後吃過中飯離漢。”
立即,你就看見許文正焦躁地象隻失去主張的離群小象,直解自己領口警服的扣子,解不開就扯,口裏不停恨恨地念叨,“你們就這麼胚!你們就這麼胚!每次都不想叫我見他,都不想叫我見他———”念叨著,念叨著,眼竟然通紅,象快要哭了!
許杭依然那樣,很清冷。望她一眼,自己走向車,拉開後車門,
“還磨蹭,耽誤的是你自己的時間。”
許文正就用袖子抹著自己的眼淚,急走過去,卻不坐他打開車門的後座,直接上到駕駛室。許杭也沒說什麼,自己上了後座。
車,絕塵而去。隱約隻看見轉彎時打著方向盤的許文正,滿臉淚痕。
自扒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吳小周能感覺到她一直,一丁點兒,一絲一毫,都沒有再留意到自己。至她上了那輛車,她離開,一心一意,都是她的爸爸,她心中沒有任何事與物,與人———什麼都是不重要的,什麼都可以拋棄———
說實話,吳小周現下對她還沒有那樣濃烈的感情,她如此,隻看做一個小孩子自私自利的表現。而且,吳小周不意外,許冒冒是個喜新厭舊的人,這種“新”這種“舊”都在她一念之間,她要走,會走的毫不留情,她傷你,你跪地求她,她絲毫不憐惜你———這就是這個時候吳小周的直覺。同時,他也在思量,到底,該不該繼續對她———
吳小周也是個矛盾的人。他隨性,胸有丘壑,灑脫如風。他也理性,甚至,冷情。人無完人,吳小周的情感很淡,你看他對自己的兒子,親生兒子,那種感情上本能的距離感,這是他的至親呀,何況是許文正———吳小周能夠包容她,不過,說到“親近”,吳小周很難去實踐。對於一個走一步能夠看到百步之後的人,吳小周清晰能感覺到,自己和許文正如果一路走下去,不是傷了她就是傷了自己,這,何苦?
也許,現在抽身來得及。
隻是,懷裏還有她的溫度,唇裏,還有她的濕潤———吳小周知道許冒冒現在不會離開自己,等她的父親一離開,她又會來找自己,這樣,他要拒絕她,會非常冷酷,甚至殘酷,理由很好找,盡管看上去不近人情:你對我是移情作用,我對你也許也是移情作用。你想念你的父親,我念想我的兒子。這樣的感情維係,最後都是互相傷害。
可是,這也是說實話,真到了那個地步,不談冒冒的死纏爛打,就隻冒冒的眼淚———冒冒的眼淚不值錢,可冒冒的眼淚能叫他想起,那個生死蒼茫的時刻,她抬起眼,裏麵清清亮,跟她的眼淚一樣幹淨的,“我不怕疼。”這是最打動吳小周的時刻,不知不覺,竟然成為軟肋———
矛盾啊。想抽身,卻,真有那麼些不舍———
最後,吳小周選擇了掐住軟肋毅然扯掉點點不舍,“走吧。去機場。”
這是許冒冒第一次“拋棄”吳小周。
這也是吳小周第一次“拋棄”許冒冒。
不過,就像今後的好多好多次,到底是誰“拋棄”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