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的學校有一個特殊的班級,那裏聚集了很多有問題的學生。先天性智力低下、失語數年、身體障礙……這些無法進入普通班級的孩子,都集中在這個特殊的班級上課。
這個特殊班的教室安靜地坐落在院子不起眼的角落裏,好象是為了躲開其他孩子的視線。問題班的學生由專門的老師接管,實施特殊教育,無關年齡,一旦被判斷為無法適應普通班級,就會成為那裏的學生。
一天我被蚊子咬了,把衣領往左邊拽了拽,想要看清肩上的蚊子包,一個同學說:“喂!朝倉!那裏的痔是讓你爸弄出來的吧?”
那家夥指著我的後頸,想吸引在場同學的注意。
我的頸側有一顆父親“賜”給我的痔,他在喝醉的時候將雜貨店的熨鬥砸到了我身上,那個部位現在已變成紅黑色,十分醒目。我討厭那裏被別人看到,平時都特意隱藏起來。
“說話啊!是你爸做的吧!我說你,太奇怪了吧!”他指著痔嚷嚷,於是在場的同班男生都轉過來看我的脖子,偷偷笑起來。
角落裏放著一個刷水池的刷子,長柄的一頭裝著綠色的刷頭。我一把抄起刷子,咬了咬牙,向那指著我脖子的家夥打去,一直把他打得鼻子出血,不停哭著求饒,我也沒有停下來。
第二天,周圍的大人們調查了我的家庭環境,認為我存在精神欠缺的傾向,並將我送到了特殊班。
特殊班的老師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阿姨,她每天陪著孩子們一起用剪刀剪折紙,做出了一條混合著各種顏色的漂亮長鏈,將它貼在牆上,無意義地裝飾著特殊班教室的天井和牆壁。
“我班上現在已經有一大堆孩子了。而且,我也沒有信心接管那樣的孩子……”
一開始,她跑到校長那裏抗議,大概是聽說了我的暴力行為,怕我給特殊班的其他孩子帶來麻煩吧。但最終校長沒有理會她的抗議。
在我成為特殊班學生的第一個星期,她一直緊張兮兮地看著我,好像害怕我這座“活火山”什麼時候會爆發。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自我成為特殊班學生以來,完全沒有使用過暴力,甚至當那些小孩子把我的飯撣下桌子我都沒有發火。
“你不生氣嗎?”老師問我。
“一開始也生氣,東西才吃了一半呢,但是那孩子才一年級,他也沒有惡意的,沒辦法啊。”
老師很吃驚地看著我:“你好像和報告上說的有點不一樣。”
我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班級,在那裏,沒有人會對你心存敵意,也沒有人會捉弄你。在這個特殊的班級裏,沒有一個人讓我感到討厭。
到了十二月,街對角私塾裏的一名已婚男教師失蹤了,陸陸續續有警官去我們學校問話。似乎是學校裏有人經常看見他曾經和一個來自涸井地區的年輕女子周末幽會,所以才向警方舉報吧。
又過了兩天,特殊班來了一個13歲的男孩,和我同年。他從私塾轉學過來,因為對誰都不開口說話而被調到這個班級,被老師牽著手走進教室。
“他叫石見銀山。”老師說。
在特殊班裏,每天老師都會分配作業,根據每個人智力的不同,作業的難度也不一樣。石見能把最難的作業掌握得很好,但是,他就是不願與大家相處。老師講的東西他能比誰都領悟得快,但卻不和任何人講話,下課時他就獨自蜷縮在教室一角靜靜地看書。
幾天後,我被叫到辦公室。一到那裏,就看到了以前的同學和他母親,同學的手腕上有一個齒痕,是我咬的。
他們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告訴他們那家夥欺負特殊班的同學。結果我被罰跪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發火的同學母親看到這樣才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老師們和正好來辦公室的學生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跪在地板上的我,為我辯護的隻有特殊班的老師,但我並不在乎。
跪著的時候老師們聊起石見的家庭情況。我假裝沒有聽見,卻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