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草莖柔柔軟軟,細膩的觸覺,似乎連自己的呼吸都輕慢了,滿心都是沉靜,和……一層一層湧上來的無法預知的情緒。那感覺……她微微扯了扯嘴角……那感覺,就和這淡淡地草腥氣一樣,澀澀的,又帶著無法派遣的惆悵。
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而自己,又是如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這兩個問題,其實從來都在腦子中打轉。她曾經在沙漠世界中思考過幾十年,可是後來,卻越來越看不清了。
沙漠中的部落氏族,有掠奪殺戮,有朝貢遷徙,雖然談不上開化,人與人的心思,卻是簡單至極。我若想要一樣東西,自是想辦法搶奪過來。其中有什麼難處,又會遇到什麼阻礙,這些……是問題嗎?東想西想,不若直接去做。至於做不成功,辦不妥帖,再想法子就是。總不成因為怕失敗,就不去做罷?那樣的人,是會被族人瞧不起的。
她徒步不知經曆過多少部落,遇到的事情多了,也總會有些感觸。她雖然被經曆的事情將一顆心磨得通透堅硬,可是……情之一物,誰又能真正丟掉?縱是一株白梨花,也曾知冷知熱,更何況是她?
這裏是天界罷?
雲紫仰麵躺下,直直地望著屹立千萬年的不動峰。
那日的事情……她其實一直在回避。或許不去想,那日就會如她經曆過的許許多多的時光一樣,和流水落花一樣過了。可是……為什麼心底會壓抑著那麼多的憂傷?
仿佛再要仔細一想,那積壓多年的彷徨惆悵,就要全部奔湧而出。
她以為自己早就看透了。九層塔,九層世界,九次全新的生活,還有不計其數的歲月……可是不對。那些潛藏起來的情緒,沒有如她預料的那樣隨風飄逝,反而如陳釀的酒,愈是藏的久,愈發醉人。
不敢想,不敢憶,甚至不敢去當麵問清楚,當日……你在做什麼?
起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念頭。
她始終在想……當日,當那個人劈天蓋地一掌籠下的時候,他……在哪裏?
她那個時候,險些就要死了。
當死亡的掌風幾乎劈到她的麵龐之上,她才真的明白,死了,就一切都沒有了。一直以來追求的天道,進化,所有所有的一切,她在這世上留下的痕跡,都會被碾得紛紛碎碎,不再有絲毫遺留。
那個時候她……不甘心。或許還有對敵人的恨,對自己必死局麵的絕望,對一切的不甘……但是……那個時候,自己的心底,是不是還有一絲隱隱的期盼?
在她最危難的時候,那個人能像天神下凡一樣,出現在她麵前,把一切危難輕易解決。
僅僅是這樣一絲奢侈的期盼而已。
她是不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奢想?……她其實應該知道,連她都不能對付的敵人,他如何能解決這一切?
……可是那個時候,在她最平生最絕望,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那麼想一想。如果他在,就好了。
就算死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願意在眾人麵前承認我的感情。
我願意為你出生入死。
可是……
我本也不是多麼高尚的人。
那個時候,就算你在我麵前倒下,就算我死在你的懷裏……
我也覺得無所謂。
因為我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可是……
是不是眼睛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