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算意料之外的結果。
“你殺的?”
短促的應了一聲:“算是吧。”
輕飄飄又冷漠的聲音,像是訴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前方:“我將消息帶給你們,作為交換條件,我要住在這裏,是你們掌門答應的。”
落雪並未曾想過幹涉,在莫如懷拒絕與他們一起離開時,這便是他可以想到的結局。
隻是……
依然有幾分難過。
他問道:“他臨死前,有說什麼嗎?”
“他啊……”
唐折顏死水一般的黑色眼睛起了輕微波瀾。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山洞中,魔尊被玄徽所傷,拚死帶著他與同僚離開。然後,要將他們拆吃入腹恢複傷勢。
但是莫如懷出現了,他一直跟著他,從家裏那個假山下,其實他知道。
莫如懷和魔尊打了起來,趁亂將他帶走。他身上沾滿了他的血,生命的最後一刻唐折顏已經不想再恨他了,他隻是睜著眼睛看著他,一直看著他。
他是不孝不義之人,沒有辦法為爹娘親族報仇,喪命在魔尊腹中,那是他應得的結局。
但是他沒有死,莫如懷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他將那顆蛟龍的靈丹渡給了他。
“你爹他們殺了我的族人,我又殺了你爹的族人。現在,我死在你手上,你也算是為他們報仇了。”
“就在這裏停住就好,以後忘了我,開始新生活吧。”
他什麼也沒有了。
唐折顏沒有再說話,他又飲了一口,望著前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落雪想了想,從萬寶袋中拿出一串鑰匙。
“後山鑰匙,裏麵放著莫如懷所有東西,他讓我轉交給首席奉若。飛霜劍門下他一直視其如子,師父離開雲霄宗後,他們過得很艱難。”
唐折顏動也未動,他像是未曾聽到一句話。
落雪將鑰匙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修筠正在主峰等著他。
僅憑魔尊他不會敢再次湊到修筠麵前來,除非他有了底氣。
更何況,初次見麵時,他便知道修筠的真實身份,且在鏡湖守株待兔。
金言言……
彭越消失了,又來了一個魔尊。
縱使魔尊解決了,隻要她還在,就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
“師父,她在金言言那裏。”
僅僅是這一個理由,其實便已足夠。
落雪握住修筠手臂:“我和你一起。”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們一直是一起的。
將修筠身上彭越殘留的痕跡徹底取出,追溯源流至金言言所在之地。
她一直留在死亡海上的那座島中,不曾離開。
像是等了很久,亦如當初她歡迎修筠與落雪時一般,女人斜倚著門欄,笑吟吟的望著他們。
就好像是等待他們造訪的友人。
“我想要一個理由。”
隔著短短的距離,修筠定定地望著麵前之人。
“要問為什麼的話,大概是我很羨慕你吧。”
金言言視線下移,落在兩人不經意相碰的手臂上。
她笑了笑:“沒什麼好說的,我的目的隻有你死。”
話音未落,黑色藤蔓纏繞住她的手臂,愈湧愈多,密密麻麻像步入一張森羅密布的網。
落雪後退兩步,銀色光蛇呼嘯著從修筠體內奔騰而出,懸於半空,與之針鋒相對。
半邊天空被撕裂照亮,似要為之傾斜坍塌。
藤蔓未有懼怕,迎著光明直直往前。每一根都是她用自身心血培育而出,承載著她的意誌,像她身體的一部分。
不會怕,也不能怕,所有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這一刻。
三千年前,修真界突然出現了一位見人就殺的瘋子,在屠戮過無數人後,眾門派合計將她圍剿殲滅。
彼時樂淳已消失數百年,修筠也於不久前隕落。在將她圍困起時,未有一人將這個麵容扭曲的瘋女人與那個麵慈心善的雲霄真人聯係在一起。
都道修真者不能過多幹涉人間之事,否則必有反噬之禍,人們卻並不知道所謂反噬的結果是什麼。
除了親眼所見的金言言。
它會摧毀你的神智,讓它如攪粥般碎裂崩潰,使你如豺狼鬣狗,凶禽猛獸。
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她是樂淳,那般完美的雲霄真人,不可以於人們口中存在一絲汙點。
金言言於牢獄中偷偷帶走了她,改換麵容,蝸居一隅。在堅持不懈推衍許久後,她終於找到了恢複她神智的方法。
她最重要之人的靈魂。
可是修筠已經死了。
所以,她要複活他,然後殺了他。
磅礴的雨像天幕漏了一角,嘩啦啦不停落下,尚且帶著幾分鹹濕。
浸滿了海水的地麵很涼,金言言躺在青石板上,朦朧著眼睛望著天空。豆大的雨直砸進她的眼睛裏,有幾分疼痛。
她這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設在整座島上的陣法,欲在不敵對方時給予致命一擊。卻被人偷偷修改,對象變成了自己。
一隻手臂卻在這時遮在了她的上方,女人低著眼睛,目光依然混沌。
金言言笑了笑:“對不起啊,我還是沒有成功。”
樂淳蹲了下來,隻固執的張開雙手,想要為她遮住雨。
她聽不懂,她是一個瘋子。
金言言咧開了嘴巴,她伸出手,握住了那人的衣角。
眼角餘光望見不遠處,因修改她的陣法,少年亦被反噬昏迷。修筠將他抱在懷中,水青色靈力輸入落雪身體,意識被逐漸喚醒。
對不起。
握住衣角的手鬆鬆垂落,落雪使勁睜開了眼,視線恍惚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