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神遊天外的唐折顏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周圍已隻剩他一人。他匆忙想要聚起魔氣,手臂一個抬起的動作,然後生硬停住。
動不了了!
身體像被禁錮於琥珀中的小蟲豸,空氣都成了巨大無比的阻力,他連掙紮都不能。
長風吹起男人銀色長發,他居高臨下望著湖麵,眉間縈繞淡淡戾氣。
“你剛才,說什麼?”
兩指像夾起什麼般緩緩抬起,無形大手抓住被水浸泡的兩人,像傀儡師對待手下的提線木偶。
一人被扔在水麵,魔尊則被抓在麵前。
隻剩驚慌,一種碾壓的強,他成為魔尊三百年,從未被如此對待過。
要開口求饒,嘴巴卻動也不能動。
臉上又是夾雜著雷電的一擊,接二連三。比起打鬥,更多一種被摑臉的侮辱。
修士體魄慣來強悍,魔尊卻覺得他像是成了麵對修道者的人類。
臉已經麻木,隱約嗅到肉烤焦的糊味,這一切僅僅是短暫半分鍾。
渺小如螻蟻,或許要死在這裏……
又是一掌,被掌控在手心的人突然崩潰碎開,四處飛散如投食雞仔時撒出的黑色米粒。
它們以極快的速度遠離修筠,同時黏住兩個手下,一同逃向四麵八方,眨眼間消失在視野中。
能成為魔尊,再如何也要有看家本領。憑著能在修筠手下逃走,他確實勝過許多人。
修筠沒有再追,打過魔尊的那份靈力被他切割,嫌棄地扔進了湖水中。
但他也沒有落在地麵,他轉過身,遠遠地望著落雪。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落雪隻覺眼花繚亂,還未來得及觀察戰局,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修筠好強啊……比小山村收回第一份靈魂時要更強。
也更加毫不留情。
落雪心中少了擔憂,隻剩欣喜。
少年微微向前,想要去往他身邊。遠遠地,男人突然開口道:“你不要過來了。”
“我們就此分開吧。”
腳步突兀停住,一種好似要被重要之人拋棄的可憐表情。
修筠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落雪慌亂而不知所措。
應該說點什麼,他們這一路不都是一起的嗎。
少年咬了咬唇:“那、晚上再分開好嗎,現在天亮了,你……”
星環已完全明亮,脫離地平線,緩緩上升。
男人依然站在高處,沒有要變小的痕跡。
“無礙,我可以在白日保持清醒。”他轉過身,落雪隻能看見他的背影,“原本,我一直要你和我一起,是因為你身上有我的心頭血,離你更近,我可以更強。”
“唉?”
所以才會在小山村邀請他一路同行,才會在雲霄宗想要和他一起嗎?
包括,在歸墟時。
修筠說:“你拒絕過我,我以為那並不是你真的在拒絕。”
落雪向前兩步:“我沒有拒絕,那是我自覺弱小,我怕連累你。”
“我想要跟著你,一直跟著你。更強一點不好嗎?而且,如果我離開了你,我一個人遇到危險怎麼辦?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狐狸依然在說謊,他說謊永遠是那麼讓人聽不出來。
就好像,那真的是他所想。
修筠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出現在落雪麵前。
一個很近的距離,微微俯下身,就像在歸墟時那般。
能感受到對方淺薄的呼吸,落雪增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人,卻又在還差一點時止住。
“不可以了。我對你有所求,而你對我無所求。”
……
北國之北,山嶺陡峭,叢林密布。
偶爾有采藥郎深入林總,誤闖入一雲端密布之地。
奇珍異材不絕於眼,剛欣喜伸手,轉眼又在山腳下悠悠轉醒,似做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采藥郎覺得困了,背著藥筐沿大路回家。他的身後,高高聳立的山脈不過相隔數百米,被雲霧遮掩,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這便是在修真界隱世三千年的狐岐山。
山脈最中間的小小聚集地,閣樓高高低低,還沒斷奶的狐狸崽子們圍成團在空草地上翻滾打鬧,咿咿呀呀。
從閣樓頂路過的狐狸嘴裏叼著封信,隻覺耳朵好煩,一個靜音咒扔下去,世界清淨。
空草地旁的小閣樓,少年撐著臉坐在窗前,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樹上,也不知在想什麼,空洞的發呆。
突然,一條毛茸茸的白尾巴落在他視野中,緊接著是一隻倒吊著的白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