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正好,番薯內裏軟糯中帶著絲絲蜂蜜般的香甜,入口即化。他不大愛吃非肉食,此刻也微眯起眼睛,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好吃!您這番薯烤得真好1
雖看不太清,李老頭耳朵卻不聾,他剛才還不大樂意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
“別急,這還有幾個呢,別噎著了。”
落雪便真的放慢了速度,狀似閑聊般問道:“老先生,我瞧見田間有男人勞作,路邊有男人休息,這村子裏的婦人呢?”
可別是帶著雞鴨魚肉集體住在村子那頭。
凡間一座山頭一道規矩,落雪拿不準這裏的講究。
李老頭聞聲一愣,原本還帶著慈愛笑容的臉上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傷心之事,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位小先生不知道,我們這附近,有個妖神。”
那妖神平時不傷人,還庇佑著村裏的村民,叫他們年年都有好收成。
可惜這種饋贈不是沒有代價的,那妖神吃人,村民們得在每個月圓之夜,選出一個女孩送到山裏,不然,妖神就殺光村裏人。
李老頭還記得他小時候,每十年才送一次,三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就變了。
女童送完了送少女,少女送完了送老嫗。這村子也不過百來人,到現在,連壯年婦人都沒有了。
“我相依為命的孫女就是去年被送走的,都怪我這個老頭子,沒什麼本事……”李老頭掩麵啜泣。
這就奇怪了,落雪隻聽過有修了旁門左道的妖修要幼童,或是貪戀美色的要少女,還是第一次聽說隻要女人,不論老少的。
他心中失望,低頭咬了一口番薯,問道:“這裏離雲霄宗也不遠,為何不去請求幫助?除魔衛道,守護一方安寧,本就是他們的責任。”
李老頭抹了把臉上的淚,說道:“幾年前就有年輕人去求,可也不知怎麼的,全都翻了個山頭,又恍恍惚惚的回來了。好在不久前總算是傳出去,把仙師給等來了,隻是我家丫頭……”
仙師……來了?
落雪心中警鈴大作,他繃緊後背:“什麼仙師?什麼時候來的?1
“今早晨便來了,就在村西口,最近送人了的都去找他了,也就我這種沒什麼指望的,還能在路邊曬曬太陽……”
落雪抽了抽嘴角,什麼叫做倒黴時喝涼水都能塞牙……
“仙師來了好啊,那祝你們早日親人團聚,我還有點事就……”
“打擾一下,老人家,聽說您家裏也丟了……月落前輩?”
聽到“月落”這兩個字,落雪知道,他完了。
他幹笑著回過頭。
身後的少年人看起來與他同齡,正一臉驚喜的走到落雪身前,問道:“月落前輩!您幾日前不告而別,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隻需一天時間就能到的雲霄宗地盤。
落雪心中苦笑,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你們雲霄宗天大的喜事,玄徽真人要回來了啊!
他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使悲傷中帶了點淒然。沉聲道:“你知道,玄徽他要回來之事。”
名作鄔蟬的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這竟然是真的。
最近門派內偷偷在傳,三千年前玄徽真人魂飛魄散,三千年後,他的長命燈突然又燃了。
落雪輕歎一口氣,幽幽道:“他回來了,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麼,淨礙著他的眼,他嫌惡我的很……”
說罷,臉上頓時露出四分悲傷三分痛苦外加兩分懷念一分憎恨,頗為精彩而值得回味。
鄔蟬心頭一緊,竟覺得不敢再去看他。
修真界眾人隻道玄徽真人拋棄結發道侶,內裏種種卻絕口不提,隻因這其中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三千年前,玄徽真人與這位月落君相識相愛,月落君將對方視為相伴一生的道侶,甚至在玄徽真人被魔尊所害,身陷囹圄之時,月落君為救他瞎一隻右眼,修為散荊
脫困後,玄徽真人安置好月落君,和他承諾,一定搜集天材地寶,幫他恢複修為。
然而等啊等,月落君沒等到玄徽真人回來,卻等來他一滴心頭血,和分手的消息。
再沒多久,玄徽真人便以身殉道了,獨留月落君一人。
多麼感天動地,曆經坎坷,而又虐戀情深的愛情埃
就是他家玄徽真人有點渣。
鄔蟬摸了摸鼻尖,師父常讓他去給月落君送吃的,因此兩人關係還不錯。
他稍微那麼小聲的說道:“是玄徽真人負了你,又不是你負了玄徽真人,您又何必自行離開。”
落雪薄涼一笑,用一種閱盡滄桑的語氣說:“你不懂……”
鄔蟬心中了然,鼻子一酸,頓覺雙目微濕。
因為月落君愛玄徽真人啊,他怎麼忍心讓他最愛的人去麵對自己完美人生的唯一汙點。
落雪滄桑的望著前方,心道:你不懂,因為玄徽真人的這個汙點啊,是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