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是她要殺顧清兮,一會又是顧清兮要殺她。
大太太聽她話說的糊塗,但瞧著神情確實有些不對勁,心裏便有了一絲猶疑,“姚兒,你胡說什麼?顧姑娘好端端的要殺你做甚?”
“大姐姐。”這時,顧清兮說話了,唇角依舊掛著淺淡的笑意,“你還記著呢?昨晚上,你胳膊上的那處膿瘡粘到了被單上,稍微動一動,便會牽扯皮肉,你一直喊痛,所以,妹妹才拿剪刀,將那一處被單剪了下來,後來,你一直說我要殺你。哎,大姐姐也太高估清兮了,清兮平時連雞都不會殺,又怎麼會殺人?何況,我又為何要殺大姐姐?”
一番不急不躁、溫溫柔柔的話語,讓大太太心中的疑惑打消了不少,畢竟,顧清兮為何要殺姚兒呢?就因為姚兒欺負她嗎?不至於,遠遠不至於,何況,即便殺了姚兒,她自己又能逃脫的了?太扯了,根本不可能。
“你這賤人,賤人……”聽她說話,陳韻姚氣的渾身發抖,她發瘋似的扭動起來,聲嘶力竭的叫嚷著,“娘,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大太太神色一緊,眾丫鬟也著了慌,貌似大小姐又發狂了,哎,這一天到晚的,這惡心的樣子,得讓人伺候也就罷了,可這一天幾次發瘋,讓誰受得了?
倒是顧清兮冷靜的很,她淡笑如風的上前,拿過一旁丫鬟遞來的熱毛巾,微微彎腰,擦到陳韻姚的臉上,然後,輕啟薄唇,像哄孩子似的,輕柔道,“大姐姐,昨兒好容易睡了個安穩覺,就又鬧上了,再出一身汗,對你身上這毒,可不好呢?來,妹妹先給你擦擦臉,你若想殺我,那等你好了,妹妹再讓你殺,好不好?”
“不,不,別碰我,你這賤人,去死,去死,我不要你碰我。”陳韻姚卻非常的不配合,她拚命的扭著頭,拚命的叫喊著,那樣瘋狂的模樣,別說是丫鬟們,就連大太太瞧了,心也在一瞬間灰了,這個女兒,隻怕已經是廢了。
顧清兮微微咬了咬唇,拿著毛巾,有些無措和自責的看了看大太太,“大伯母,清兮無能。”
眾人不覺同情起顧清兮,好歹也是個嬌滴滴的小姐,年紀又小,何曾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可如今,被大太太這樣名義上的伯母,派來伺候自己的女兒,這也倒罷了,還被這不知好歹的大小姐喊打喊殺的,哎,當誰願意伺候這惡心廢物呢?
也就顧姑娘,真是好人。
麵對這種情況,大太太也不好說什麼,隻安慰道,“不,好孩子,都是你大姐姐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顧清兮黯然垂首,默默搖頭,可是,那委屈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要生起憐惜之心。
陳韻姚幾乎快瘋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到了顧清兮一邊,甚至自己的娘親,都為顧清兮說話?為什麼——
“娘。”陳韻姚哭了,眼淚滾進滿是膿瘡的臉,很快化成黃色的膿水,散發著不好的氣味,“娘,你是不是也嫌棄我了?你也要我了嗎?你們都嫌棄我,嗚嗚嗚……”
“姚兒。”大太太到底硬不下心來,又歎息著安慰道,“你是娘的女兒,娘怎麼會不要你?你好生的歇著,我再多派幾個丫頭伺候你。”
說罷,大太太轉身要走,這屋子裏味道太難聞,她這兩日身子不好,在這屋裏呆了一會,便覺頭昏惡心,有些支撐不住。
“不,娘,你別走,別走——”陳韻姚看著大太太的背影,頓時慌了,“娘,她要殺我,她真的要殺我啊,娘,救我,救我……”
大太太身形一頓,聽到她後麵的話,又搖頭深歎,再沒有折身,而是直接出了門。
跟著的丫鬟,也忙一窩蜂的湧了出去。
屋子裏,又隻剩下了兩人。
躺著的陳韻姚,站著的顧清兮。
一種沉寂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在空氣中緩緩流動。
終於知道什麼叫絕望了,那就是,明明你說的都是真話,可是身邊的人,就算是自己的親人,全都不信,然後,你還隻能看著那個想謀害自己的人,繼續的謀害……而自己根本無回擊之力,隻能任其宰割。
“你,”陳韻姚故作鎮定的望著顧清兮,但那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內心,“你別亂來,她們可都在外麵。”
“放心,我不會殺你。”顧清兮將毛巾丟進架子上的臉盆,激起一片水響。
陳韻姚咬了咬唇,卻是鬆了一口氣,就聽顧清兮又輕輕笑道,“因為,你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比死還要痛苦。你說,你這人如此可惡,我為什麼要幫你?幫你解除痛苦呢?”
陳韻姚臉色頓時又黑了起來,身子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直抖,“小賤人,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