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夏,寧城下的西坡村,正值夏日,農田裏的稻子青黃青黃,快要成熟,田埂上,村人們撚著飽滿的稻穗,望著大片稻浪,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西坡村田地裏的村民們喜氣洋洋,村頭的老韓家卻冷冷清清,雅雀無聲。
韓老頭帶著兒子兒媳們從地裏掙工分回來,口幹舌燥,然而家裏連杯水都沒有。廚房內冷灰冷灶,煙囪還沒冒氣,韓老頭歎了口氣,忽視掉兒媳們難看的臉色,打發上了一天工的她們去做飯,轉身進屋。
“閨女還沒醒嗎?”韓老頭心疼地撫摸著閨女的額頭,渾濁的眼睛盈滿了慈愛。
韓老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沒喝藥又沒看病,怎麼醒?要我說不該信那赤腳村醫,他瞅了那幾眼就斷定沒事,當他那雙眼睛是多厲害呢,能比得上縣裏醫院的機器?”
韓老頭沒吭聲,他知道老婆子是在埋怨自己不送閨女上縣裏看病,可是他也不知道情況這麼嚴重埃
今日早上,閨女出門上學和老二媳婦在村口撞著了,兩個人都滾下了水溝,老二媳婦暈了,他家閨女運氣好,隻是手臂擦破了點皮,韓老太心疼,讓她在家裏歇息,誰知道中午閨女嚷嚷著頭疼,說要睡覺,直到晚上他下工都還沒醒來。
韓老頭心裏悔啊,早知道這樣,他該把閨女送縣裏醫院看病去,村裏的赤腳大夫哪裏是有真本事的。
“老二家的呢?”韓老頭沒忘記害閨女的罪魁禍首。
“哼1韓老太嘴角下撇,“那個喪盡天良的懶貨,還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著裝病呢,你回來正好,照顧閨女,看我過去不扒了她的皮。”
韓老太氣勢洶洶地站起來,韓老頭沒吭聲,但也是讚同的,隻是忽然他發現自家閨女的眼皮動了動,忙拉住老太太,“老婆子,閨女快醒了。”
訓人先放到一邊,韓老太瞬間變臉,高興地朝廚房嚷嚷:“老大家的,快煮碗糖水給婷婷喝,要紅糖,再放一個蛋。”
“媽,棠哥兒也想喝了,他是個乖孩子,昨天還去河裏摸了魚兒想著孝順婷婷呢。”老大媳婦抓著門框笑的諂媚,她掐了背後的大兒子一下,小孩疼得飆淚:“奶,我也要喝,我好久沒喝過了。”
韓老太心情好,小孫孫又是她最疼愛的孫子,爽快地應了。
老大媳婦內心一喜,她就知道老太太會答應。
這碗紅糖水在現在是頂好的滋補物。紅糖是家裏當兵的二叔從南邊千裏迢迢寄過來的,平日裏都被老太太鎖在櫃子裏,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碰,老大媳婦上回喝它,還是生老三的時候,今天能借兒子沾沾光,她歡喜地緊,高高興興地接過鑰匙取紅糖雞蛋。
老韓家因為小閨女醒了興高采烈,同樣被撞暈的老二媳婦家,仿佛一灘死水般沉靜。
破舊逼仄的土培房內躺了個麵色慘白的女人,韓大毛聽到隔壁家的歡聲笑語,抿了抿嘴巴,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擰著毛巾給女人擦臉。
這個女人雖然對他和弟弟不好,還是個後媽,但後媽也是媽,沒讓他們餓肚子,真死了,他和弟弟就要到偏心眼的奶奶家去了。
韓大毛清楚地記得去年他在奶奶家的日子,一天天地餓肚子,白天上山割豬草,撿牛糞,晚上聽奶奶嬸嬸們罵他和弟弟吃白食不幹活,堂兄弟們就在一邊跟著奚落,小小的他心裏記著呢。
無論如何,後媽都不能死。
想通了念頭的他賣力伺候女人,喂她吃了他特意去找村醫開的藥,期待地看著她。然而過了許久,床上的人仍舊不醒,韓大毛急的拍了下床,倒把睡在床另一頭的弟弟震醒了。
小家夥剛滿一歲,還不會說話,哇哇哭得震天響,韓大毛手足無措地哄他。
楊曉被一陣刺耳的嬰兒啼哭吵醒,既煩躁又迷惑,她家什麼時候有小孩了?
楊曉是從二十世紀長大的新時代女性,不談戀愛也不結婚,三十歲時為了應付家裏,找了和她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同居,開始搭夥過日子。
人到中年時她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有錢有閑,看著朋友們秀娃她也想有個貼心小寶貝,然而生育太痛苦她和同居又沒有愛情,不可能生孩子,尋思著到福利院抱個,結果就在她為這事跑前跑後忙活的時候,同居不聲不響地領回一個孩子,說是他的私生子,楊曉瞬間一口老血梗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