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姮耳邊嗡嗡鳴鳴的響成了一片,她不知自己和老板娘說了什麼,也不知自己怎麼踉蹌轉過身的,隻是,她知道,她的臉色定然看起來很差吧,要不然,宋翊怎麼會那麼緊張的看著她。
“阿姮,你怎麼了?”
宋翊扶住了她的手臂,有些擔憂的望著她:“你的臉色怎麼忽然這麼差?”
薛姮覺得自己很冷,那冷是由內而外的,從骨頭縫裏冒出來的一般,讓她控製不住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想,她的嘴唇應該也是慘白的吧,她看起來,一定是糟糕透了。
“宋翊,我忽然有點不舒服,我想回去……”
“好,那我們回去……”宋翊穩穩的扶住她的手臂:“還能不能走,要不要我背你?”
薛姮輕輕搖頭:“我沒事兒,宋翊……”
“方池州……你明知道我最不愛喝補湯了,湯湯水水喝一肚子,別的都吃不下了,再說了,我來這裏就是想吃辣的,你怎麼點了一桌子,一道都沒有放辣椒……”
“病剛好,飲食要清淡滋補為上,辛辣刺激都不能吃。”
方池州的聲音一向低沉,他煙癮大,是典型的煙嗓,辨識度向來很高。
隻是從前,薛姮總是很霸道強勢的逼著他不準在自己麵前抽煙,因為她不喜歡那樣濃的煙味兒,所以方池州就一直都很注意這個問題,有時候抽了煙要去見薛姮,他也會想辦法去掉身上煙味兒再過去。
薛姮與他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哪怕隻是一個字,哪怕隻是一聲語氣,她也能第一時間辨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方池州的話音剛落,徐九就嬌笑了一聲:“怎麼如今管我管的如小孩子一般,我偏不聽你的……”
“怎麼這麼大人了,還這樣孩子氣。”方池州似有些無奈,語氣裏卻又帶著寵溺,徐九立時開心的笑起來:“我高興啊,在你麵前,我就高興這樣。”
“你高興就好。”方池州輕輕撫了撫徐九的發頂,目光隨意的往別處一瞥,忽然頓住了。
薛姮恍惚的笑了笑,初春江邊的夜晚,還有些寒意料峭,朦朦朧朧的霧氣在燈影浮光中浮沉,原來最傷人的不是得到又失去,而是那離開她的人,將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她以為是專屬的,獨一無二的過往,都給了新人。
以後啊,她回想從前一次,就是自己往自己心上紮了一刀。
如果她一直出不來,她可能就會這樣親手把自己給捅死了。
方池州終於看到了薛姮。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可他卻又怎會認不出她。
知道她愛美,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晚,穿大衣也是無法抵擋寒意的。
如果是從前,他在她身邊時,她早已披上了他的衣服。
可是現在。
方池州的目光一點一點的移動到了薛姮身側的那個年輕公子哥兒身上,那是宋翊,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戀慕薛姮,絲毫不加掩飾。
多好啊,喜歡一個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告知全世界,多好。
‘方池州,我們說好了啊,這是我們倆的秘密基地,你以後啊,隻能和我一起來這裏吃飯,我也隻和你一起來,你記清楚了啊,你要是敢帶別人來,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方池州忽然低頭自嘲笑了。
他食言了,而她,大概也終於學著成熟,學著長大,學著……遺忘了。
“噫,那是薛小姐?”
徐九忽然輕輕扯了扯方池州的衣袖,似笑非笑看著他,小聲抱怨了一句:“我說你怎麼忽然不理我了,原來是……”
方池州垂眸看向徐九,明明他是依附於她的,明明他是聽命於她的,明明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給他臉色的,明明他們之間,她才是掌控者。
可方池州看她這一眼,徐九卻下意識的有些心顫,心底湧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她幸好沒說出那句‘原來是你前主子啊’。
她竟然會懼怕,懼怕讓方池州不高興,懼怕這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要是當真和她翻了臉,怕是怎麼都不肯回頭了。
方池州定定看了一眼徐九,嘴角微微勾了勾,他在笑,可那笑意之中卻又帶著一抹自嘲:“我過去打聲招呼,怎麼說,也是我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