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宮牆琉璃瓦,重簷殿頂朱漆門,依舊如兩百年前那般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一路走來,陸梓梓恍如隔世,似不真切,這裏似記憶中模樣卻又有些陌生,西側宮牆角落裏那個她曾經為了偷溜出宮去見某個糟心玩意兒而掏的狗洞還掩在雜草叢中;而禦花園邊上昏君爹為了她玩耍開心推翻戲樓開挖成的那個小荷塘又被填平蓋了一座戲樓……
陸梓梓暗自歎息感慨一瞬,微微搖頭,晃掉腦中虛妄的記憶,重新端起公主該有的端方儀態朝太微殿不急不緩前行,在去見寧貴妃前她要先去拜見周承帝,這是她和今世的皇帝爹第一次見麵,須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免得旁人疑心。
一旁的陸煦也細心地注意到了妹妹細微的神情變化,他隻以為嬌弱的妹妹遭此風波後對那個親手將她推出去的親爹有些害怕,便伸出幹燥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了握陸梓梓的手,給她一個溫和安撫的微笑。
陸梓梓想,或許有個兄長的感覺也甚是不錯……
兄妹倆進殿時,承帝正在批閱奏章,見兩人進來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待兩人行過禮後方才擱下手中的朱筆倚靠進龍椅中,看著案前的兄妹倆道:“小四兒回來了啊,平身罷!”
承帝今年四十有二,保養得宜,如不是那一身威嚴最貴的龍袍,瞧著倒像一個儒雅翩翩的學者夫子,他麵露關心地詢問了陸梓梓關於在戎狄境內被暗殺的事。
陸梓梓被刺殺一事沒有宣揚開來,外人隻道南央公主因戎狄內亂、南北兩地戰事將起而回轉不再和親,可周朝權力中心之人卻都是知道的,隻是不曉得其細節過程而已。
但新晉太子殿下在未得聖旨前先斬後奏請衛小將軍勇闖戎狄偷摸帶回公主這種事自是不能言說的,這是衛家和陸煦、陸梓梓彼此心照不宣達成的共識。於是陸梓梓掐頭去尾、半真半假地將自己和親幾月來所發生的事向周承帝大致講述一番。
關於被刺殺一事,陸梓梓隻說與送親的魯遠一行分別沒多久後,便遭遇戎狄刺客暗殺,有仆從拚死逃出,追上了還未走遠的衛家軍向其求救。魯遠帶領衛家軍折返營救,這才將將救出陸梓梓。
承帝聽完後朝身後的貼身大太監劉恩抬抬手,劉恩會意,轉身出去,不多時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長長一串手上端著托盤的小太監,劉恩朝陸梓梓笑得一臉恭敬,“公主殿下,陛下拳拳愛女之心,這些賞賜早在公主回京前陛下就都已經備下了,等過會兒公主回去後還有聖旨哩!”
南央公主的這一嫁一回,倒是讓承帝在民間白得個明君慈父的好名聲,說他既可以為了國家大義痛舍愛女和親戎狄,又能在戎狄內亂時慈父憂女不遠千裏也要皆公主回京,一時間被百姓們交口稱讚。雖然這其中有陸煦為了迎回妹妹故意引導言論,給承帝戴高帽子,但不論事實如何,承帝倒是樂得享受。
這是在給陸梓梓作補償呢……
但這又如何能補償得盡,大周對女子的甚是嚴苛,哪怕是皇帝的女兒,貴為公主,哪怕陸梓梓連那個傳說中的丈夫長什麼樣都沒見過依舊是清白處子之身,她在別人眼中就是個出閣後夫家打亂無奈隻得退返娘家出嫁女,及時她將來再嫁也是二嫁女的身份了!世人看她的眼光終究是和其他的幾個公主不同了,而這南央小公主如今才將將到及笄之年……
周承帝神情頗有些意味深長,他道:“小四兒是個好孩子,受苦了,朕心裏有數……”
前世,戎狄也曾向大靳求娶過靜和帝姬,那時她昏君爹是個和什麼態度?
陸梓梓清楚記得,當初戎狄來世初到大靳隻是並未言說要求娶公主,隻帶來一些戎狄的稀罕物供哀帝賞玩。享樂貪玩的昏君爹自是好酒好菜招待這,每日與使者們歌舞升平,就差稱兄道弟了。可後來有一天,使者說他們來此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戎狄王求娶靜和帝姬,已結兩國之好,說是求娶,不過是瞧著那時大靳國力衰微,有意羞辱罷了,那位榮狄王也是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要說和方才十五的靜和帝姬結成夫妻,光想想就讓愛女如命的哀帝氣炸心肺。
於是前一刻還在和戎狄使者把酒言歡的昏君爹,立馬翻臉無情。當天晚上,向來荒唐不羈的昏君爹秉承他一貫狂放的行事風格,命侍衛偷溜進戎狄來使們居住之地,套了麻袋就是一頓狠揍,直將人打得半死不活,而後卷鋪蓋將人全數丟出了京,並啐下一句:“想娶朕之帝姬,撒尿自照否?”
從此,靳朝和戎狄徹底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