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程魚兒要轉身,李景琰忙閉上眼睛,一時間動也不敢動,將麵頰也扭到了和方才一般的弧度。
程魚兒挑了一件天青色雲紋鉤邊的長衫,轉身看著李景琰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樣子,她伸手去撩李景琰的袖口。
李景琰任他動作,眼皮也沒撩開,隻眉睫一顫,一顫,程魚兒頓時心頭火氣。
她雙膝跪在榻上,俯身朝下,利落伸手,一手撩開李景琰的外衫,扒了李景琰的褻-衣。
見褻-衣上麵沒有水跡程魚兒微微鬆了一口氣,而後,她戳了戳李景琰的心口,壓著聲音,怒聲怒氣道:
“怎麼就敢給我逞威風,被燙了都不知道吱一聲。”
李景琰黑密的眉睫輕輕撲閃,身側的手指輕顫,手心慢慢拳上,仍是沒有掀開眼簾。
程魚兒更氣了,她黑白分明的水潤潤杏仁瞳嗔了一眼李景琰,鼓著腮幫子,凶巴巴道:
“不就腿不能行,我們養著就是。原太醫也說你不能醒來,現你不也好好的,腿我們也定能養好。你這樣自暴自棄,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才不是如此。”李景琰心道。
他睜開眼簾,想反駁程魚兒,可看著程魚兒明明故作凶狠的眸光深處掩飾不住的關心,李景琰沒有開口。
他周身凝滯的氣息有了流動,唇角筆直僵硬的弧度有了微末變化,半響,李景琰睜開眼睛,沉著微啞的嗓音,攥著手心淡淡道:
“你剛去哪裏了?”
“我去後花園采了些花朵。”程魚兒指了指案角上放著的兩個細頸瓷瓶。
瓷瓶裏錯落有致插著幾隻山桃花,暗紅色的桃枝有些打著花骨朵、有些含苞待放、有些花開正豔。
淡黃色的花-蕊亭亭玉立,五朵花瓣瓣瓣分明,瓣色白裏透粉、粉裏透白,薄薄嫩嫩,吹彈可破,遠遠看上去清新脫俗,又瑰麗萬狀。
“院裏的山桃開得正妍麗,王爺既然不想出去,我就想摘幾朵花放殿裏供王爺賞。”
程魚兒解釋道,說罷,她不再看李景琰,低頭將李景琰的褻-衣係好,又給李景琰套上新的外衫。
李景琰垂頭,瞥了一眼程魚兒忙碌的烏黑的小腦袋,在察覺程魚兒腦袋微動時,猛得又挪開眼睛看向案角迎風搖曳的山桃花。
程魚兒餘光瞥到了李景琰的目光,抿了抿唇角,忍住唇齒間想要溢出的笑意,假裝沒看見李景琰。
她倒是剛剛發現,這傳說中桀驁嗜血、淡漠無情的錦親王李景琰竟然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之人。
“謝謝你。”
突然耳邊想起李景琰淡淡如水的聲音。
程魚兒疑惑得抬頭,水潤透亮的剪水明眸睇著李景琰。
李景琰心頭一軟,心裏漫上絲絲縷縷的甜,甜滋滋如同棉花糖的味道,他喉結滾動,凝視著程魚兒,隻想將程魚兒桃腮粉麵的嬌容印到心底。
原來是他錯怪她了,她沒有要拋棄他。
李景琰心髒砰砰砰跳,他定定看著程魚兒,在她琉璃色水潤潤的瞳仁裏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自己:
“我很喜歡你……送的山桃花。”
李景琰壓著聲音道。
李景琰目光灼灼,眼裏似乎有小火苗,盯得程魚兒隻覺熱氣撲麵,麵頰耳垂滾燙燙得。
她羞得眼裏霧氣蒙蒙,扭看了眼,不看李景琰,卻突然下巴尖被一個溫涼的手指捏住。
李景琰柔柔捏住程魚兒的下巴尖,望著程魚兒雪腮上暈開的彤雲,他眼裏閃過如水的笑意。
見他笑了,程魚兒又羞又惱,抬手就要撥開李景琰的手。
“別動。”
李景琰突然開口,聲音又低又沉,沙啞的厲害。
四肢百骸經脈劇痛,李景琰不以為然,他又緩又慢將上身離開軟枕,一點,一點,慢慢靠近程魚兒麵頰。
程魚兒隻覺李景琰麵如冠玉的俊顏不斷得放大,放大。
輕緩的呼吸輕輕撲在麵頰,輕輕緩緩,酥酥-癢癢,下巴尖被捏住,麵頰想動不能動,呼吸越來越近,愈來愈近。
姿容勝雪的如玉麵孔再次被放大,近在咫尺。
眼前的姑娘麵若桃李,燦如春華,較之桌角的山桃花亦毫不遜色。
李景琰盯著程魚兒飽滿豔麗水潤的唇珠,喉結情不自禁上下滾動,吞了一口口水。
這一聲吞咽聲在寂靜無聲的寢殿顯得異常清晰。
李景琰耳尖微微泛紅,他想扭開臉,卻瞥見程魚兒欺霜賽雪的香腮彤雲朵朵。
李景琰不由得怔住了,眼角漾出輕輕淺淺的微笑,他麵頰又朝前一點點。
兩人鼻尖相貼。
程魚兒耳根和麵頰隻覺滾燙滾燙,她微不可查咽了咽口水,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程魚兒纖密濃翹的睫羽如同一把柔軟的小扇子,輕輕柔柔掃在李景琰的麵頰,將李景琰本就不平靜的心房扇起層層漣漪。
李景琰唇角的笑意愈發明豔,他玉指微微揚起程魚兒的下巴尖,俯身慢慢朝下。
丁零當啷碰撞聲。
程魚兒猛得睜開眼睛,推開李景琰,目光無措,眼眸水潤潤,不敢直視李景琰忙低垂下頭。
李景琰目光銳利朝珠簾處望去,複又看了眼程魚兒,手指捏了捏指尖猶存的溫軟,眸光裏閃過遺憾。
就差一點,一點點。
李景琰又瞥了一眼珠簾處,目光不耐。
趙嬤嬤並兩個丫鬟被他冷厲的眸光駭得腳步一頓,忙低垂下頭,趙嬤嬤輕聲道:“奴婢來送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