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軒人丁稀少,院裏空蕩蕩、靜悄悄,隻院中簷角掛著的八角宮燈隨風搖曳。

寢殿中的程魚兒與李景琰卻不知,隻一牆之隔的錦王府樂道堂卻是非同一般的熱鬧。

樂道堂。

董氏剛泡了玫瑰花浴,整個人慵慵懶懶,半眯著眼睛,斜斜靠在床柱上任由丫鬟給她絞發。

她正有些瞌睡,突然披在身後的青絲不慎被人一揪,鑽心得痛,她擰眉轉身,正要開口訓斥,看到身後的人卻愣愣呆在了原地。

那人不是丫鬟,而是一個極其俊朗的男子,身著一身湛藍色得體的描金長衫。

見她怔住,男子放下手中的棉巾,將她整個人擁在懷中,捏著她的下巴尖輕笑道:

“怎麼,傻了?”

麵上一疼,想起白日裏摔在床楞的紅包仍紅腫未消,董氏忙不著痕跡轉開頭,朝門口處望去,聲色婉轉,羞怯怯道:

“你今日怎麼來了?若讓人看到……”

“沒人看到。”男子又將她的頭轉過來,溫聲安慰她,骨節分明的手掌扶在董氏紅紅腫腫的麵頰處,心疼道:

“疼嗎?”

“不疼。”董氏水靈靈的新月眸望了男子一眼,又羞澀得垂下眼簾。

她螓首低垂,似是害羞避開著男子,卻青絲垂下,留一截瑩□□嫩的秀頸漏在外麵。

她肌膚瑩白,秀頸纖長姣好如同一隻白天鵝抬起優雅的頭顱,果真,她聽見男子的呼吸粗了幾分。

火熱的目光從她的秀頸開始流連,慢慢朝下,燙得董氏的呼吸也有些不平。

她一呼一吸,隨著心口的起伏,浴後輕薄如紗的浴衣從肩頭慢慢滑落。

滑過瑩白透粉的圓潤肩頭,卻堪堪遇到阻礙欲落未落掛在身上。

那視線更火熱了幾分,董氏斂住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抬眸,用水潤潤的新月眸睇著男子,半咬著緋色的唇瓣,欲說還休:

“你來了就不疼了。”

果真,此話剛落,男子便一把將董氏緊緊攬在懷中,捏著她的下巴尖,俯身擒住了董氏豔麗的唇瓣。

竹窗搖曳,樹影婆娑,今夜的月色有些燥熱。

寢殿裏,地龍將這初春的溫涼烘得暖意融融。

“現在還紅著,當時定是特別疼吧。”

一聲柔柔的、嬌嬌的、帶著小心、心疼的軟語讓李景琰從回憶中驚醒。

程魚兒柳眉緊擰,那醜陋歪曲的傷疤模樣很是駭人,一看就沒有經過精心的嗬護。

程魚兒盯著那傷疤,心裏不覺得難看,卻覺得心裏堵堵得,止不住得心疼。

她再一次忘記了李景琰不喜女子觸碰的禁忌,她如蔥白般纖細白嫩的纖指再次敷上了那個傷疤。

她一厘一厘摩挲著那傷疤,感受傷疤上的突兀不平和溝溝壑壑。

隻看著摸著便讓她覺得心驚肉跳,程魚兒不敢想當時這傷口有多深,這傷要有多疼,李景琰怎麼抗得過去。

程魚兒隻覺熱氣漫上自己的眼圈,杏瞳熱熱的、澀澀的,鼻子酸酸的。

她咬著唇瓣,瞟了眼李景琰冷峻堅毅的下頜,猶豫半響,說了句沒有立場、僭越話:

“王爺,你以後務必對自己好一些。你看,這傷疤明顯當時沒有妥善處理。”

她氣呼呼,聲音裏帶著絲絲縷縷的熱氣和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撲在李景琰的麵上。

李景琰此時的感官異常的敏感,他能清晰感受到那纖纖玉指珍而重之落在他的心髒傷疤處,指腹翼翼小心摩挲帶來如同電擊般的酥麻和顫栗。

心髒跟著撲通撲通跳動,震得他耳膜生疼。

李景琰卻笑了,周身情不自禁放鬆下來,這般清晰的觸感,他竟然不覺得惡心。

一點也不。

竟然有人訓教他對自己好一些,訓斥他不處理傷口。

如此僭越,李景琰應該生氣,可他唇角揚起一個彎彎的弧度,漆黑深邃的鳳瞳中漾著如水的笑意,如冰淩消融,如春風拂麵,眼裏的星光襯得他整個人熠熠生輝。

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李景琰無端有些揪心。

他想抬手撫一撫記憶中灼若芙蕖的小臉,可惜,他失望的發現剛明明有所隻覺得四肢此時又恢複了沉寂僵硬。

鼻翼突然傳來濃鬱的梔子花香,是程魚兒體香的味道,愈來愈濃鬱。

李景琰心尖一顫,下意識屏住呼吸,甚至閉上了眼睛,烏密的眉睫撲撲顫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