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發不可收拾,困倦從一點慢慢轉為四肢百骸的困倦。
眼前一陣黑,天旋地轉,李景琰想掙紮著睜開雙眸,卻抵不住體內的困倦,再一次墜入黑暗。
時光如逝,一轉便是兩日。
是日晌午,程魚兒正坐在榻上喂李景琰小口小口喝著陳皮黃芪豬肚粥。
程魚兒放下小碗,看李景琰如玉的俊顏似乎多了一絲絲血絲,眉梢眼角都漾上了輕輕淺淺的喜悅。
她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為李景琰擦拭唇角,聲色暖暖若春日的暖陽:“王爺,快些醒來吧。”
李景琰剛從昏睡中醒來,耳邊空靈的聲色讓他眨了眨眼睛,忽而眉心緊蹙,小聲嘟囔道:
“今日醒的晚了,不曉得吃得什麼粥?”
他一腿翹在膝蓋上,雙手枕在腦後,饒有興致得思索著,心裏盤點著這幾日吃得粥:
“蝦仁蜜豆糯米粥、枸杞芥藍蘿卜粥、花生排骨粳米粥、黨參山楂黑米粥……”
他一邊數,一邊想著佑安咋咋呼呼誇讚的“好喝!”,心裏估摸著這些粥的味道。
黨參山楂黑米粥估計香糯中帶著些許酸酸甜甜的味道,可以開胃,可是李景琰眉心微蹙,漫不經心想道:
他不喜歡酸酸甜甜的口感。
還未數完,隻聽見遙遙遠處聒聒噪噪,李景琰蹙眉側耳傾聽,隻一句便斂去了麵上的慵懶,鳳眸陰鷙鋒利如刀。
寢殿中,董氏身著一身大紅色的描金牡丹拽地裙,頭帶著整副紅瑪瑙頭麵,身後跟著嬤嬤奴從太醫數十位。
一下子,偌大的寢殿被擠得有些促狹,董氏吊著眼梢對程魚兒冷聲道:
“程氏,我本以為你用心照料王爺,卻不想你欺上瞞下,王爺幾日不醒,你竟私自不喚太醫!你這是不想讓王爺活!”
一屋子人擁在這裏,本清新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渾濁不堪,程魚兒瞥了一眼李景琰微蹙的眉心,忍不住也黛眉蹙緊,抿了抿唇朝董氏輕聲道:
“母妃,人都擁在殿裏,王爺不喜。”
董氏心中又升起衝天的怒火,是被人冒犯了的憤怒,她開口就要著下人將程魚兒擒下,她今日領了這麼多人,便是為此。
她本以為程魚兒定在瑟瑟發抖,瞟一眼,卻見程魚兒麵上清清淡淡,柔柔站在那裏似乎氣定神閑,董氏心裏一個咯噔。
心裏突生一些不確定。
董氏心頭一顫,又瞄了眼著李景琰麵無血色的麵色,心下大定。
可想著李景琰的為人,董氏以防萬一,揮了揮手吩咐道:“你們在外等著吧。”
“是。”一些丫鬟仆人垂首出了門,有些忍不住瞥了一眼程魚兒。
董氏麵色更加不好,瞪了一眼程魚兒,一擺手,兩個嬤嬤便默契得一人抬了一把椅子一人將她扶坐在紅檀木椅上。
“魏院首,還勞您替王爺診珍。”董氏朝著魏院首微頷首禮貌道。
魏院首點點頭,撥開了程魚兒,將手中的藥匣子在幾案上放下,要著手搭在李景琰腕上。
室內聽不見了程魚兒的聲音,李景琰英眉緊蹙,他沒有發現他一隻晃著的腳尖不知何時停在了原地。
李景琰下頜崩成一抹筆直的直線,唇角緊抿,手攥在身側,眼神暗沉暗沉,如同風雨欲來。
殿內,程魚兒半垂著頭,瞥著魏院首的動作,沒人發現她垂在廣袖中的指尖微微發顫。
程魚兒不動聲色呼吸,她捏著指尖,強作鎮定,這幾日李景琰昏迷不醒,她便料想到了這一天。
“魏院首,王爺怎樣?”董氏語氣略有些焦急,手掌捏在椅背上,青筋暴起。
魏院首將李景琰的手腕放在榻上,站起身朝董氏躬身,未開口卻老淚縱橫,一下紅了眼眶:
“太妃節哀。”
“不可能!”董氏心中狂喜,卻猛得站起身,手一下子碰著椅背,身子一個踉蹌,被身後的嬤嬤扶住。
她踉踉蹌蹌朝前幾步,看著榻上的李景琰似乎心中不忍,一下子淚流滿滿,扶著床柱掩麵而泣:
“琰兒,我的琰兒。”
李景琰立在原地,周身戾氣衝天而起,眼裏濃稠的黑暗與混沌融為一體,卻不待發作,隻聽耳邊軟甜的聲音不帶一絲顫音,穩穩道。
程魚兒被他們的一通操作弄得有些懵,她眨了眨纖翹的眉睫,望了眼已經悲痛得難以呼吸的董氏,蹙眉小聲道:
“母妃,魏院首,你們看不到王爺麵色較前兩日紅潤了些嗎?”
“咣當!”董氏扶著床柱的手,一個手滑,麵頰與床柱擦肩而過,整張臉磕在床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