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魚兒歎了一聲,濃密而纖翹的睫羽顫了顫,她閉眼不去想縹緲的前世。
她抬手用帕子仔仔細細將李景琰唇邊的血跡拭去。
看了看地上的殷紅,思忖一瞬,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抬步朝著殿外走去。
撩開珍珠串的珠簾,叮咚清脆碰撞聲響後,一陣濃鬱的血腥味迎麵撲來,程魚兒胃裏翻江倒海。
院中哭哭啼啼,哭聲夾雜著雨聲,啪啪棍棒聲,伴隨著濃鬱的血腥味,吵得人耳朵疼。
“王妃。”外麵一直立著的石管家等各位奴仆見到程魚兒,立馬端端正正躬身喚了聲王妃。
石管家在董氏在時也在寢殿內待著,他親耳聽到了李景琰承認了程魚兒是他的王妃。
石管家出了寢殿後,便仔仔細細交代了院中的丫鬟仆衛。
程魚兒被他們恭敬的呼喚震得腳步一頓。
石管家等人的態度和之前愛搭不理的樣子差別甚大。
程魚兒低垂避開濃烈血腥味的間隙,掩下自己的驚訝。
“王妃,可有事吩咐?”石管家態度恭檢謙遜地問道:“王爺可有不適?”
“……無。”頓了一下,程魚兒選擇相信李景琰,她捏著指尖讓自己看著麵無愧色。
她瞥了一眼立在院中偏角的趙嬤嬤,麵色柔和了一瞬,輕聲吩咐道:
“讓我的陪嫁嬤嬤來伺候我。”
“是。”石管家應道,又躬聲稟道:“這院中的丫鬟暫無可用之人,明日奴才選幾個懂事的過來。”
程魚兒點頭:“有勞石管家。”
她並不熟悉錦王府中事務,見剛才石管家對李景琰態度還算真誠,應是可用之人。
程魚兒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兒,轉身就要朝殿內走去。
“王、妃,王妃饒命!”
突然一聲淒厲的大喊,讓程魚兒頓住了腳步,她回頭去看。
知春撥開了壓著她的兩個侍衛,踉踉蹌蹌朝程魚兒跑來,哐得一下跪在地上,手上腳上一軟,她整個人匍匐在地上。
她半仰著頭,目光期待望著程魚兒,淚流滿麵嘶啞道:“求王妃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沒有了以往的高傲,手筋腳筋被挑了,她匍匐著身子,低著頭,哐哐哐得以頭搶地磕頭以示誠意。
她磕著頭,手腳並用,朝著程魚兒爬去。
細雨迷蒙,路麵濕滑,她手腳四肢並用,滑倒又接著爬,青石板道上留下四道猙獰歪曲的殷紅血道。
血水混著雨水,慢慢暈開,知春的整個身子似都浸在血水中,一身血紅,雨水落在她身下,滑下地麵也暈開了殷紅。
“王妃,王妃,求您、求您饒命。”
程魚兒不動聲色退了一步,退讓開了知春想要抓住自己腳的手。
她眨了眨眼睛,半歪頭去看知春有些血肉模糊的麵頰,半響終於想起了這是誰。
這個丫鬟知春,是在李景琰昏迷不醒時,日日給李景琰灌辣椒油的丫鬟。
那時,知春言之鑿鑿,對李景琰與她沒有一絲恭敬,怕是料想:
李景琰不會醒來。
念及李景琰一個重傷昏迷之人,日日的膳食不說用心妥帖,連個白米粥都沒得,程魚兒心裏說不出的悶悶的痛。
她眉心蹙起,秀鼻皺著,去看知春。
知春匍匐在地,整個人血粼粼的,屁股被杖了幾十棍,日開肉綻,手筋腳筋被挑,她周身染血,如同廢人。
她抬眼期待看著她,半邊臉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是白日裏聽聞李景琰醒來她嚇得,被自己端來的滾燙的辣椒油燙的。
辣椒油上臉都燙出了泡,知春當時還要喂李景琰,沒想到燙著自己麵頰,真是惡人有惡報。
見程魚兒望來,知春顫顫巍巍像個驚弓之鳥,又趴在地上朝她磕頭求饒,苦苦哀求、求饒道:
“王妃,奴婢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饒奴婢一命。”
知春的模樣看著特別慘烈,石管家怕她驚了程魚兒,正使了眼色讓侍衛將她拿下,卻聽程魚兒開口了。
“石管家一會別忘了差人將院子打掃幹淨,王爺最不耐這些血腥味。”
她麵上平淡無波,聲音淡淡,目光淡淡略過知春和院中受罰的十數個丫鬟奴仆,而後轉身跨過了門檻。
她太過平靜,石管家本以為她會心軟或者害怕,卻不想這般結果。
石管家忍不住偷瞄著程魚兒,這新王妃看著嬌嬌柔弱,人比花嬌,可這側顏冷冷望過去,竟然有一分王爺的氣韻。
石管家打了一個冷顫,忙垂下了腦袋,小聲叨咕:
“難道真是的天賜的姻緣?”
程魚兒不理會石管家心中波瀾不驚,她這人最是恩怨分明。
這些下人,欺下瞞上,不尊主上,欺負、□□李景琰時,就應該想到今日。
想起李景琰,程魚兒的步子又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