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植樹節那天,陸南嫣終於出院了。
新聞裏說,龍爺和他的犯罪團夥終於落網了。
不需要裴予天自損八百——
因為最後的最後,陶文書出麵提交了證據。
陸南嫣想,這個世界的正義也許真的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三月的第一場雨過後,李子傑醒了。
龍爺庭審的時候,承認是自己派人製造的車禍。
李子傑的父母準備帶他回老家療養一陣,並問陸南嫣,願不願意一起回去。
因為肺部受了槍傷,陸南嫣一直在咳嗽。有時整晚睡不好覺,就瞪著天花板咳咳咳的直到天明。
於是她笑了笑,拒絕了。
她說,不想影響李子傑休息。
陸南嫣想,餘下的時間,她想好好陪陪父親。
可是,兩人相對在一起的時候,又很難不會想到蘇曉琪,也很難不會想到裴予天。
陸南嫣想,如果世上真的有可以讓人失去記憶的藥就好了。
忘了裴予天,忘了蘇曉琪,忘了她的父母當年經曆過怎樣的絕望,忘了那些本來就不該有交集的人,有交集的命運。
三年過去了,陸南嫣一直都沒有回葉城。也一直沒有裴予天的消息。
聽說他把公司賣掉了,一個人消失得就像是死了一樣。
蘇慶培偶爾會給陸南嫣打電話,他說自己住在這邊的養老院裏,日子過得毫無波瀾。隻是年紀一天天大了,會有點想念陸南嫣的母親。
又一年冬雪過後,蘇慶培的身體快不行了。
陸南嫣回去看望他,臨終前,他求陸南嫣把商小倩的日記燒給他。
那一刻,陸南嫣突然覺得很多很多事,其實都不重要。
就比如說,在蘇慶培的心裏,是否真的喜歡過自己的大嫂商小倩,也不重要。
“嫣嫣,去安溪村看看吧。”
這是蘇慶培臨終前,對陸南嫣說的最後一句話。
安溪村。
那裏曾是兩個想要做大事的青年人夢開始的地方,可是,罪惡與利益總會把夢用魘來吞噬。
那些製定規則的人,玩弄人心與股掌,從來沒有人知道,被當作棋子的犧牲品們,有多絕望。
陸南嫣想,無論是裴予天的父母,還是她的父母。
所有人的初心,都是希望子女能過上真正的好日子吧。
陸南嫣沒有勇氣回安溪村,但她沒有馬上離開葉城。
處理了蘇慶培的後事,她回了老家的那棟別墅。
如今,已經修葺完整,每個月都會有人上門來清潔衛生。
陸南嫣故意不去想,是誰做的。
但知道,知道他還活著就好。
那天立春,一個男人來找她。
熟悉的輪廓,身影,相貌堂堂,文質彬彬。
陸南嫣認了一會兒,叫出了他的名字。
“陶先生。”
陶文書來找陸南嫣,問她有空一起吃個飯麼?
陸南嫣點點頭。
她說,當年的事,自己還沒機會道個謝呢。
席間,陶文書告訴陸南嫣——
當年自己的家人在蘇慶培負責的工程事故裏遇難,其實——
是他悄悄打開了煤氣罐。
“你可以想象麼?當你知道,你的家人,是一群原始的野獸,冷血,不教化,犯罪,殺人。”
陶文書說,自己是想要自殺的,想要一起死的。
但是蘇慶培那天回施工場地檢查線路的時候,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