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腳才邁進屋內, 供在最中間的靈牌毫無遮擋的闖進眼裏,崔季淵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呼吸窒在胸腔裏, 悶的他難受。
“這裏……”說出來的聲音嘶啞的可怕,但崔季淵已經不在乎了。
穀福垂下腦袋, 道:“公子, 這就是供奉夫人靈位之處。”
崔季淵一步步走過去,不過一小段路, 這會兒走起來卻好像格外的漫長, 僅剩最後一步時, 腳步站定,崔季淵雙眸泛著血絲,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牌位。
亡妻崔沈氏之靈位。
八個字, 分明是他的字跡, 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
“你出去。”
穀福踟躕, 心裏天人交戰,公子看著好像不對勁, 他不太放心。
內心掙紮不定, 在主子又厲喝一聲出去時, 終究還是遵從主子的吩咐, 上前一步關上門, 靜靜守在門外。
青山過來, 恰巧看到這一幕,張嘴無聲問:主子呢?
穀福比個手勢,朝裏麵指一指:在裏麵。
唉,兩人都歎上一聲。
屋裏隻剩他一個人,崔季淵低下腦袋, 腦海裏全是剛剛看見的那八個字。
他曾經做過一個夢,噩夢,很令人厭惡的噩夢。
他是被嚇醒的,以致那次之後他再也不願意去回想。
哪怕一次,也不想再記起。
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在那個夢裏看見的全部,但剛剛一看見這個牌位,曾經的那個夢就清晰的再次出現在腦海裏。
拳頭悶聲狠狠砸在供桌上,手背是鼓起的青筋,崔季淵緊緊閉上眼,手上傳來的清晰痛感告訴他,這裏不是一個夢,受傷了,會痛。
身子微微搖晃,崔季淵睜開眼,雙眼無神的看著她的牌位,有些僵硬的抬起手,將牌位拿下來。
因為用力過度,抓著牌位的手指隱隱泛著白,崔季淵毫無所覺,枯站良久,蹲下身子把東西緊緊抱在懷裏,囔囔:“你沒有走。”
“沒有走,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一室的寂靜,連屋外也是安安靜靜的。
有水珠滑落下來,滴在牌位上,浸的漆黑的顏色猶如濃墨一般,深沉的讓人窒息。
眼眶已經完全浸濕,他就這麼抱著懷裏的東西,越嵌越深,牌位尖銳的邊角咯在懷裏,他卻好像失去痛覺一般,依舊緊抱著不放。
屋裏沒有了任何聲音,穀福和青山越加擔心,對視一眼,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呢。
他們寧願公子發泄出來,打砸也好,訓人也罷,但這樣無聲無息的安靜,讓人發慌。
兩人心裏打鼓,在按捺不住想冒險問一句的時候,裏麵終於傳出了動靜,青山正了臉色,道:“公子,您吩咐。”
“嶽父在哪?”
“沈老爺來京城探望沈老爺子,如今還在沈家。”
“那去一趟沈家。”
青山:“屬下這就讓人去備馬車。”
崔季淵啞聲吩咐:“盡快。”
“是。”
青山叫人去備馬,穀福就守在主子身邊,垂著腦袋,一眼看見主子右手背淩亂斑駁的血跡,憂心道:“公子,要不先讓大夫給您看一看手。”
“無事。”崔季淵蜷一蜷手指,手背的刺痛感分明,漠然的眼神毫無波動,“叫人將大夫請回去,我用不著大夫。”
“可是……”
“我說,我不用。”
“好。”穀福頂不住主子的威壓,隻好讓人好生將大夫送回去。
“公子,馬車已經好了。”青山很快再次回來,低頭道。
“嗯。”
崔季淵突然過來,沈家人隻有一瞬的詫異,很快反應過來,將人好生請進來,又派人去請沈正。
崔季淵不願意等,讓人帶路,親自過去找沈父。
沈父看到他,很有些莫名:“有事?”
崔季淵眼神暗一暗,聲音發緊:“爹……爹可知沅寶?”
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握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眼裏有著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