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3 / 3)

在她老師成婚以後,張姐就心甘情願放棄了在北京發展的大好機會,一路南下獨自來到A城,並開始用另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像守護著神一樣遙遙守望著她的愛情,直至如今。至於是一種怎樣的信念在支撐著張姐這樣做,這是常人所悟不透的。

素素和張姐熟識,是緣於她們在報社休息室的相遇。

不知為什麼,有幾次素素在休息室碰到張姐時,她所看到的張姐完全不同於平常女強人的形象。也許是疲憊,也許是心情放鬆後瞬息的坍塌,除卻了張姐平時那種風風火火的外在形象,素素卻更能從她的眼神裏清晰地分辨出一種叫作落寞的東西。

這種落寞源自一個人的心靈。

這種落寞是任何外表的偽飾也遮掩不了的。

素素能讀懂這份落寞。因為,她也時常會有這種落寞。

在此之前,素素和張姐彼此間並沒怎麼說過話,僅僅是點頭之交而已。但後來有一次,不知怎麼的張姐給素素遞了一支煙過來。

素素稍微驚詫了一下就接了過來。

張姐的眼光的確獨到,她居然還能觀察出她也抽煙。

那時,素素邊抽煙邊想,或者就像她能看出張姐的落寞一樣,想必張姐也能看出她的落寞吧。

那天,她倆彼此心照不宣,各自沉默著抽完了一支煙。隨後,張姐拍拍素素的肩就默默離開了休息室,留下素素坐在休息室繼續發呆。期間,她倆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過。

那一刻,望著張姐孤單且漸顯蒼老的背影,素素心裏有一種叫酸楚的東西。

她想張姐這麼忙碌在第一線,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她所熱愛的新聞事業,更重要的是她想用這份忙碌來驅趕掉她內心的落寞吧。

是的,這種落寞她熟悉。自從程心亮離開她的那一天起,就在她的心裏埋下了一顆小小的落寞的種子。她想,張姐的心裏肯定也深埋著一顆落寞的種子。

後來,素素就和張姐漸漸熟悉起來。再後來,她就知道了張姐和她老師的故事。而素素也粗略地和張姐說了些她的過往。

這會兒,張姐正獨坐在一個臨窗的位子。

憑窗往下看,下麵是一個四季都種滿了各種花草的院落。

或許是因著陽光和春雨的雙重沐浴和滋潤,院落裏的樹木越發蔥鬱了。而不時從院落裏傳來的幾聲鳥兒的啼鳴,使寧靜中平添了一分生機。

此情此景,能讓人暫且忘了心中的煩悶。

張姐或許是被窗外的景致所吸引,或許是在凝神思索著什麼深刻的問題。所以,她並沒意識到素素向她走過來。等她猛然發現素素已安靜地坐在她對麵時,張姐臉上竟有了那種平時不多見的錯愕表情。

但隨即,張姐就轉換了一副溫婉的麵容,笑著對素素輕輕招呼道:“來啦。”

這回,素素破例主動向張姐伸出了手,討了支煙。

“不顧你的淑女形象啦?居然主動討煙抽。要被那些暗中喜歡你的男生看到,他們準得恨死我。還以為是我這個老巫婆把你帶壞了。”張姐一改平時的大方灑脫樣,居然婆婆媽媽似的嘮叨起來沒個完。

“嘁!哪還有暗中喜歡我的男生?那些男生一個個都變成氣(妻)管炎(嚴)了好吧?上班就惦記著給孩子買哪一個品牌的尿不濕。連加個班也要喊口號說是為了給孩子多掙奶粉錢。你放心好啦,像我這樣的禦姐估計一時是很難脫手啦。”

“禦姐?你哪來半點禦姐的範兒?你還嫩著呢。”張姐笑嗬嗬地遞過來一支煙,並順勢為素素劃燃了一根火柴。

素素連謝謝也顧不上說,忙湊過來把煙點上了。

一連猛吸了好幾口,在往外吐煙霧時,素素這才連帶著把心裏的濁氣也一並吐了出來。

張姐也不言聲,隻是笑眯眯地看著素素。

“嗯?張姐,這幾天中午我在食堂吃飯時都沒見到你。怎麼,最近你的采訪任務很緊嗎?”素素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張姐。

張姐沒答話,隻是若有所思地朝素素點了點頭,神情略顯凝重。

新聞部的工作具有一定的保密性,看張姐不主動說,素素也不好再多問什麼。兩人就這樣仍像往常一樣各自安靜地麵對麵坐著,各自把指間的煙燃盡,又各自衝了杯咖啡,邊喝邊不著邊際地瞎扯了幾句。直到有別的同事進來,她倆才幾乎同時齊刷刷站起了身。

“過兩天會有比較重要的新聞見報。”在走廊上分開時,張姐忽然對素素說了這麼一句。

見素素有點愣神,張姐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等忙完了這一陣,回頭我請你喝酒。”然後灑脫地衝素素揮了揮手獨自走開了。

雖說在報社工作這麼多年,素素早該習慣並適應了這些。再重要的報道甚至再博人眼球的爆炸式新聞,對於從事報業工作的同人來說恐怕都隻能用“見怪不怪”這幾個字來概括和形容。但今天,素素總覺得張姐的語氣同往常有所不同。她心裏不免為張姐增加了一絲擔憂。

迷迷糊糊間,直到再次接到程心亮的電話,素素才如夢驚醒。

今天真是特別漫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