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到報社不久,A城就伴著電閃雷鳴下了今春最大的一場雨。
雨停的間隙,素素接到了程心亮的電話,他說他今晚要去她那裏。
素素心裏裝著猶豫,支吾著輕聲問他有什麼事?
程心亮隻兩字:送傘。說完就很果斷幹脆地掛了電話。
素素已忘了還有一把傘落在程心亮車上的事了。
下雨了,還有人惦記著給她送傘,說明這個人還在關心著她,愛護著她。她理應高興才是。
可素素這會兒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其實,自從程心亮從她那裏搬走以後,素素很少再允許他來家裏,更別說過夜了。不是素素不渴望,而是她太理智。她對程心亮說,在他和他老婆徹底脫離關係以前,她不想讓程心亮的老婆在察覺到有她這個具象的人存在並鬧上門來。她不想自己被卷入一場紛爭,從此永無寧日。
雖說,程心亮曾為此事一再向素素保證過,說他老婆惠勤不會是那種偏激、撒潑之人,他甚至還說,即使他老婆知道了她的存在,也不會貿然鬧上門來。
素素當時就冷冷地回應了程心亮。她說,既然你老婆像你描述的那麼賢淑,那麼通情達理,又那麼放任你,那你為什麼還要急著從我這裏搬走?又或者說,她既然不肯選擇離婚,然後還表示你另外在外麵找上一兩個女人她也無所謂,那她又何必跑來A城親自守著你,鞭長莫及豈不更好,這樣才能給予你最大限度的人身自由和快樂。
程心亮自此無語。
是啊!素素說得並不無道理。現在他家人來了A城,他偶爾在外宿上一兩夜,也許他老婆惠勤不會過問。但如果他持續在外住上一段時間,保不準惠勤就會尋上門來。到時會發生什麼難堪的事,誰又能預料得到?畢竟,人的理智都是相對的。惠勤再通情達理,在知道他有外遇後也難保不會有什麼過激行為。
人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往往在發生了此類事件以後,通常都是女人在為難女人。
他可不想看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麵,也不想讓這類事件發生。如真不幸發生了這類事件。程心亮想,素素偏又是那麼個心氣高傲之人,想必她肯定會先承受不了。
程心亮人是搬走了,心卻還留在素素那兒,所以,他一直都沒舍得交出那把房門鑰匙。他覺著,要讓他交出那把鑰匙,比交出他的心窩子都難。
素素後來間接地、試探性地問他要過一兩回,他都裝傻。素素也隻能暫時由了他去。
所以說,在素素眼裏,程心亮有時也是個偏執之人,他明知自己做的事是理虧著的,卻仍自欺欺人、一意孤行。
或許,這就是男人,終究不肯多為心愛的女人著想。總是想著對自己更有利的一麵。就好比他對素素的愛,總是舉棋不定、藕斷絲連。
但世間就有像她這樣癡情的傻女子,偏願意枉費了大把的青春好時光,在那裏傻等著。
這一切到頭來又能怨誰呢?
想到這裏,素素無奈地在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下又想著婉姨和她說起的相親一事,覺著見程心亮一麵也好。他也該對她有個交代了,而不隻是一味地讓她無期限地空等下去。
可如果想讓這段戀情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必定要等到程心亮某天能徹底擺脫來自家庭的一切束縛,他們才有正大光明走到一起的可能。
但也許,壓根兒就等不到那一天。
世事難料,人心更莫測,一切皆有變數。
尤其是愛情,一旦成為兩人心中的負荷,就會失去最初的甜蜜、浪漫,並逐漸演變為相互埋怨、不信任甚或是無休無止的糾纏。
如真到了這一天,這變了味的愛情最終又靠什麼維持下去?
有時,素素甚至會在心裏想,或許自己並不是刻意在等程心亮,而是在等她自己。等她自己能夠堅定地從這段迷惘的愛情裏獨自走出來,帶著對他的留戀、不舍、期待,還有心痛,堅定地走出來,義無反顧地走出來。然後,徹底拋開過去,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可她真能做到這些嗎?
至少目前,素素沒有信心回答這個問題。
臨近中午時分,辦公室忽然炸開了鍋。
原來,女性生活欄目組正在策劃一期叫“心動不如行動”的活動。這是他們《A城報》和省婦聯以及省內一家大型的婚介機構聯手為大齡未婚青年牽線搭橋構築的一個交流平台,以後,還會陸續組織一係列大型的相親活動。他們手上已有了一份名錄,並配有那些大齡男女青年的照片和簡介。
於是,那天他們報社的單身青年男女(有的還隻是實習生,還遠遠夠不上大齡青年的界線)私底下就像過節似的相互串著門並在辦公室間私傳著瀏覽開了。一邊看著,一邊還煞有介事地評論一番,彼此還不忘相互間開上幾句玩笑。
於是,辦公室的同事就有幸目睹了甲乙丙丁上演的這麼一出橋段。其實,隻有丙女是他們副刊部新招來的實習生,其餘三位都屬其他部門的“流竄人員”。平時,這四人玩得比較好,常聚在一起耍活寶。
甲男說:“見了好的咱就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留著,千萬別客氣、別手軟,也別謙讓。如有自己中意的目標,要立刻、馬上、毫不遲疑向他(她)射出丘比特之箭,且一定要做到穩、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