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麗正殿外,一名小內監氣喘籲籲地在宮道上跑著,此刻日頭正毒,他額上滿頭大汗,汗液順著脖頸滴進衣領內,濕了一大片,他卻恍然未覺,隻顧著往裏跑。

進到院子,他拉著一名與他相熟的宮女,氣喘籲籲地問太子妃在哪兒。

宮女指向寢殿,剛想問他什麼事這麼急,手中花盆已經被他撞翻在地。

小內監飛跑進殿內,瞧見一名容貌光彩照人的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正滿眼犯困地由宮人梳頭。

他咽了口唾沫,潤潤幹啞的嗓子,三步並兩步走,‘撲通"一聲跪在女子跟前,朗聲道:

“太子妃殿下大喜!太子殿下回來了!”

殿中靜得出奇,青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像是沒有聽清,問:“你說誰?”

那小內監猛地磕了個頭,眼圈都紅了,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淚,喜極而泣,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青葙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眼中方才有了一絲清明。

太子李建深,她的丈夫。

她與李建深在半年前成親,當晚,端州境內有前朝勢力發生動亂,李建深連她的蓋頭都沒掀,就披甲掛刀趕去平叛,至今未還。

李建深近半年沒回太極宮,陛下絲毫不見著急,她也習慣了一個人過的日子,怎麼如今連個消息都沒有,就突然回來了?

青葙試著回憶她這個丈夫的樣貌,卻發現腦海中隻有一張模糊的臉,隻記得他眉眼間有一顆朱砂痣。

隻聽宮人們一陣激動的賀喜聲,“太子妃殿下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身為當事人的青葙隻略略點了個頭,說了句:“今日怕是見不成太後了。”

然後拉著梳頭的宮女柳芝起來,將梳篦重新交到她手裏,從頭到尾連表情都沒怎麼變。

“殿下”柳芝喃喃喚她。

“怎麼了?”

青葙笑了笑,對著鏡子打了個哈欠。

“太子殿下回來,我總不能盯著這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去見他吧?”

“哦哦,是。”

柳芝立即上手將青葙的頭發挽好,太子殿下回來,最高興的便當是太子妃,她怎麼可能不在乎,方才隻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柳枝看著鏡中青葙的臉,慢慢起了一個念頭。

“殿下。”她找來一根不常用的梅花白玉簪簪在青葙頭上。

“您一向不愛額間花鈿,今日見殿下,便畫上吧。”

青葙閉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你決定就好。”

柳芝鬆了口氣。

等青葙睜開眼,便在鏡中瞧見自己額間有一朵梅花形狀的花鈿,栩栩如生。

“這花鈿的樣式——”

“殿殿下不喜歡麼?”柳芝有些忐忑,“那婢子給您擦了吧。”

青葙突然笑了。

“不必,很好看,太子如今在何處?”

來報喜的小內監連忙道:“回殿下,太子回來先是去了太後的蓬萊殿,現下已經回了東宮,進了承恩殿歇息呢。”

沒人提前叫她出城迎接便罷了,從明德門到東宮的承恩殿,怎麼著也得一兩個時辰,這期間竟也無一人知會她一聲。

青葙扭過頭去,在鏡中端看了自己半晌,突然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走,提上桌上的糕點去承恩殿,太子殿下回來,我這個太子妃自然該去瞧瞧。”

太子不喜人叨擾,柳芝怕青葙惹他生氣,本想攔著,但一想到若是青葙一直呆在麗正殿內什麼都不做,太子怕是八百年都不會想起他的這個太子妃。

也便由著她去。

承恩殿守衛森嚴,青葙一隻腳還沒踏進門檻,便被禁軍攔住。

身後的小宮女櫻桃道:“放肆!這是太子妃,你們——嗚嗚——”

青葙捂住她的嘴,笑道:“兩位小郎君,太子可在裏頭,若在,可否代為通傳,就說太子妃王氏青葙前來拜見。”

兩名禁軍連道‘不敢’,然後由其中一人進去通傳。

不多時,從裏頭出來一個長相清俊的男子,瞧著打扮像是太子的貼身護衛,他見著青葙的臉,似乎很是驚訝,愣了片刻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