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南淩(1 / 3)

引子

建安四十七年初,暮春。

太子曦朔臨江南,暗查江南三州賦稅。禁軍騎軍司指揮使雲烈將軍顧非寒,殿前司副指揮使紫羅二人隨行。

江南宛、離、楚三州的賦稅共占全國賦稅五成,乃羲朝財政重心。這五成之二,則為江南三州世紳大族所出。其中離城淩家,世人稱之——江南淩。

一、江南淩

“小姐,人馬上就到。”侍女雙手交疊立在女子身旁,不出一聲地安靜等候。

“時間正好。”女子對鏡斂了下寬大的袖擺,深深淺淺的紫羅裙上千葉白蓮浮動。

青石板街上馬蹄聲漸近,兩輛馬車由正門駛向院內,大門緩緩闔上。

女子早已立在一側,向前一步行禮。

“淩家長女淩芷涯,恭迎太子殿下,雲烈將軍,副指揮使大人。因殿下傳信在前,並未告予家中上下無關人等。接駕不周,還望殿下恕罪。”

後麵一輛車的車門打開,下來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兩人走到前麵一輛車前,青色帷帳的車簾兩側打開,車中人緩緩下車。

曦朔,今帝嫡長子,元後唯一子嗣。

“淩姑娘言重,正是我意。”

芷涯未敢直視太子,此刻抬頭回話,被副指揮使移住了眼睛。這位禁軍中唯一的女將,在坊間並沒有太多傳言。今朝一見,如臨月夜,如見峰巒。

不過芷涯迅速收回了神思:“殿下和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三人目光所及,宅中亭台樓閣和“江南淩”的名聲全然不同,在遍地膏粱的離州,算是難得的別致婉約了。府中仆役侍女雖多,經過時皆低頭斂目,來往無雜聲。這淩家曾祖曾為前朝淮南節度使,詩書傳家,看來非虛。

“殿下今日輕車簡從,芷涯並未多作知會,隻說有遠客來訪,無須打擾。”

顧非寒點頭道:“淩姑娘有心。”

淩家家主淩百裏多年雲遊在外,膝下獨子頑劣,家中則是長女芷涯當家。

離州的人,多少聽過一句玩話,離州三清,一是翡翠湖的水,二是鹿鳴山的月,三是淩小姐的眼。

水是色清,月是魂清,淩小姐是神清。真真一朵水芙蓉,中通外直。

行至淩家宅內靠東麵的一處幽靜院落前,匾額上棲梧洲三個字古樸遒勁。

芷涯親自上前推開院門,引進正廳落座。

“殿下和兩位舟車勞頓,不妨先行休息。這棲梧洲周圍並無閑雜人等,盡可隨意。侍女仆役皆在院口廊房等候。翠翹白蘋這兩個丫頭在角房聽差,都是老實本分的,一應事情隻聽吩咐。”

“有勞。”曦朔頷首。

芷涯這時才得以一望太子,他皮膚極白淨,整個人好似不染微塵。通身彌漫著幼處尊貴才可養成的驕矜坦蕩。

唇角輕微的笑意展開和煦,好像沉鬱雨季之後,雲中破開的第一縷陽光。非殿下這般,難配此“曦”字。

翠翹白蘋前來上茶,行禮讓貴客們認個臉,隨著芷涯退出一同退出了廳堂。

院裏碗口粗的梧桐,枝葉疏密有致,剛好遮住烈日。周圍引來一溪活水環繞。

“這院子倒是不錯,帝都難得見到的雅致幽靜。”顧非寒在門口道。

曦朔揭開青瓷杯蓋,茶水並無顏色,隻是一股清香。

“荷花露水冷泡蓮芯,離州風物,倒是新鮮。”

“小姐,你說殿下怎麼就來咱們淩家了呢?”綠蟻等芷涯定完中午的菜色,關上房門不解的問,“就算巡查各州各府的,也有禦史台的按察使大人啊。太子爺這麼金貴的人兒,不該在帝都待著麼?”

“人後怎麼還跟小丫頭一樣。”芷涯嗔她一眼,“這按察使是監察各級官員的,太子殿下親掌的青鈺省才是管理全國賦稅等朝政大事,殿下親查也是意料之內。”

芷涯握著筆,筆尖停在後幾日的菜單上頓了頓:“至於為何選了淩家,我也不知。”

“是不是臨江王跟殿下進言的?”綠蟻臉上掩不住一絲得意,“不說離州的地界,就是加上其他兩州的名門世家,咱們淩家雖不是最大的,他們卻沒一個有咱們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