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人走後,安然就呆呆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赫連承璽看出端倪來,安慰道:“明兒我和你一同回羅府一趟,你這就讓丫頭們收拾收拾,看看需要帶些什麼東西。”
安然心情沉重地站起身來:“我也不是想著娘家,我爹和太太,從小兒我就和他們不親近,我擔心的隻有我娘。”
“如今我們都好好的,若是真的擔心,想念,坐了馬車過去就行了。我現在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有的是時間陪你回去,你還擔心什麼?怕羅太太為難你娘嗎?憑著我的身份,她不敢亂來的。”
赫連承璽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想給她一些安慰。可是安然還是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總是平靜不下來,我是不是個不孝的女兒,成親這麼久了,從來也沒回去看看我娘!”
“你看看,你又來了。”赫連承璽不想讓她再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省得她又徒增傷感。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安然明明應該開心的,可是偏偏有了這麼多的不快樂。
赫連承璽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隻以為她可能是想家想娘的緣故吧。其實安然自從在山穀裏生活了這麼多天,經曆了大生大死,現在對人世看得已經很透徹了。
她好像忽然厭倦了這些人世中的險惡,看透了世態的悲歡離合。對於那個娘她是有著深深的愧疚的,可以說愧疚大於思念。因為自己的靈魂不是她的女兒的,她的女兒早在十幾年前的那一次落水,就已經永遠地離開她了。
但是她又不可能告訴她,倒不是因為怕驚世駭俗,主要還是怕王氏承受不了。她也不願意再在這個繁雜的京城裏過下去了,她不想整日裏麵對這麼的虛假阿諛。
其實她早就領略到了人生的冷暖了。小的時候,因為自己的娘僅僅是個妾室,長相又好,太太就生怕羅老爺會寵上這個妾,連帶著她也跟著吃苦受罪,被親姐姐推到了河裏。
稍微大一些,她為了一大家子的人,風裏來雨裏去,受盡白眼,為的是多賺幾兩銀子,養活一大家子人,讓自己的娘過得不再那麼艱苦。
後來長大了,自己能開得起茶館了,每日裏卻要男裝打扮,笑臉相迎,接受那些茶客的挑三揀四。
為了自己的娘,她忍受著太太加在她身上的恥辱,勉強嫁給三皇子做妾,可是她終於還是過不了她內心的那一關,連夜逃了出去,從此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直到赫連承璽救她入宮。
嫁給赫連承璽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從此就能過上夫妻和諧,幸福相依的日子了,誰知道赫連承璽竟是個遭皇後嫉恨的皇子,成天裏都要帶著麵具,過那見不得人的日子。
她也跟著擔心受怕,甚至於赫連承璽中了毒之後,成天找別的女人,她內心的痛苦又有誰知曉?雖然現在她大難不死,可是麵對著赫連承璽,她內心裏一點兒劫後重生的喜悅都沒有。昨夜裏的那些****,對於她來說,好像做夢一樣,讓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怎麼了?她害怕這種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在山穀裏生活的日子久了的緣故。
赫連承璽一時看不出她內心是怎麼想的,隻是張羅著帶她到羅府。見過羅老爺和太太之後,她就直奔後院去見王氏。
王氏想來早就得到她要回來的信兒了,張羅了滿桌子的菜。安然一眼望去,差點兒認不出這個娘來,她嫁出去之前,王氏還是一頭烏發,誰想到現在竟是滿頭白了。
安然眼睛了汪滿了淚水,但是強行不讓它流出來,生怕壞了王氏的一腔喜悅。王氏隻是勸著她吃菜,似乎沒有多餘的話,可能因為這個女兒自小兒就要強,母女兩個說不上什麼話兒吧。
安然也就借低頭吃菜的當兒,用發蓋住自己的眼睛,其實吃進去的是什麼,她一點兒都沒有嚐出來。
後來,她總是控製住自己了,就抬頭問王氏:“娘,您願意和我住在一塊兒嗎?”
王氏遲疑了片刻,笑著攏了攏花白的頭發,有些羞赧地說道:“娘老了,怎麼能去給你和王爺添麻煩呢?再說了,我好歹也是羅家的人,自從你嫁給了王爺之後,太太也沒怎麼為難我,大少奶奶也經常暗地裏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