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開口之後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留下她究竟是何想法,語出口便沉默下來。靜謐的夜裏,這句話就像是打破寧靜的最佳導線,隻是之後的沉默更為沉默。
氏顏好像聽見有人喚自己,但是這兒又沒有旁人,想必是身後那人。他瞧見自己,但是之前卻一直未說,置身之外,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她緩慢的轉過頭,便見那人朝自己走來,模糊在霧色中的輪廓逐漸清明。
長沚那雙深邃的眸子漾著化不開的清霧,麵容如冰,薄唇輕抿,穿著一裳白色衣袍。
那衣袍沾著濕漉的寒氣,仿佛浸染在冰窖中剛剛撈出,靠近氏顏時,她不禁打了個哆嗦,後背一陣發寒,帶起一串細密的疙瘩。
也不知道在這冷夜中究竟站了多久,無知無覺,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他的麵龐暈著淒冷流光,一雙眼眸散漫的瞧著她。沒什麼情緒,卻壓迫感十足。尤其是不笑時,仿佛隻是單純的瞧著便能看透靈魂。在寒霧中,讓氏顏不禁想起在島中時,她要長沚給自己念話本的那段時光,他也是這樣的:孤高,清寂,讓人琢磨不透。
明明他也沒開口說話,她卻有種天地與他背離的感覺。心口隱隱有些發疼,卻又覺得有點莫名,不知情緒從何而起。
“你喚我作何?”
她歪著腦袋瞧著他,若說昨個見他慌了神,害怕他怪罪於她。可是後來慢慢的便也回過味了,若他真想怪罪自己,憑他的法力自己是如何也勝不過的。
但是好像更多時候都是行為先於思想,心中所念,並不能有所回應。
濡濕的裙擺貼著腳踝處,冷風颼颼的往裏灌,寒意沿著腳踝一直往上鑽,麻木又冰冷,這兒她是待不下去了。
他的眼神落在自己手指捏著的淨瓶上,墨色的眼中泛著複雜的情緒,低下的眼睫抖落著細碎的光芒。月色下,有種支離的破碎感。
月華從指縫中傾落,眉眼溫潤,仿佛隻是單純的想叫住她便喚了出來。也沒有多餘的言語,目光在迷霧交錯中相彙,氏顏像是被燙了下,很快便移開視線。
“若是沒有想說的,我便先走了。”想了想,還是補充道:“若是想著什麼了,下次見麵再說與我聽也是可以的。”
氏顏站在原地靜靜等待下文,可是他卻隻是一瞬不動的盯著自己。目光溫潤如水,仙人之姿,道骨凜然,萬物黯然。
青色羅裙在霧色的遮掩下,漸行漸遠,帶起的漣漪微微。碧荷在池中隨風輕晃,花瓣尖上晨露滾動,眨眼間,消失不見,好像從未出現在此。
寒涼的月色漸漸有了回溫的意思,勢頭不大,卻能讓人很快覺察。
天空泛起魚肚白,星星點點的螢火早已不知所蹤,花間掛著的露珠一一消散。平靜澄澈的池麵倒影著一抹人影,微風拂過,泛起一圈一圈波紋,吹皺了那身影,緩緩的又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