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筆記本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緊張,跟準備看國家機密的感覺一樣。診室裏充滿著鬆煙,把布滿青色黴斑的灰白牆壁熏黑了,我也嗆得咳了好幾下。火光在鬆煙中一隱一現,我剛翻開封皮,一個字都沒看清楚,一個人就跑到門口,大喊著我的名字。
我以為林老虎找來了,卻見站在門外的人是劉琴,她灰頭土臉,神情嚴峻,和我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可我是偷偷從村子裏跑出來的,劉琴應該和其他人守在村裏,不讓小學生趁亂湊熱鬧才對。我來不及多問,劉琴就一手拉住我,一手握著一根椅腿子,叫我快點逃出去。忽然間,渾身發熱的我一陣寒戰,難道剛才和林老虎糾打的人是劉琴,要不然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裏,還這麼快找來。
“咳!劉琴,你怎麼來了!”我被拉出診室時,不得不懷疑地問。
這時候,卻看見前麵幾間診室鑽出來歐陽新、武陵春,原來他們都來了!這情況出乎意料,我想刨根問底,時機又不對。很快地,一樓大廳的濃煙中出來一個人,大家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熊壯結實的林老虎!我感覺到林老虎對我手上的筆記本虎視眈眈,想要衝出火海,可他攔在前麵,叫我陣腳大亂。
林老虎手上也拿著一根椅腿子,他一過來就一棒打翻武陵春,歐陽新想去幫忙,同樣被撂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情況緊急,我顧不得猜忌誰是內鬼了,隻想要引開林老虎。既然對方想要筆記本,隻要我拿著它跑開,其他人就得救了。當即,我一句話都沒說,奪過了劉琴手上的椅腿子,立刻衝上去,與林老虎對著揮了一下。
“唐九月,小心啊!”劉琴在後麵害怕地喊,我就在心裏說,你怕還來做什麼!
幸虧,林老虎沒打中我,而我一棒子打到了他的腦袋,並趁勢逃進樓外的火海中。跨出大門時,我回頭望了一眼,隻見林老虎殺氣騰騰,捂著流血的額頭追了上來。外麵的鬆林把泥土都燒紅了,鬆油正如瀑布一樣地滾下樹幹,讓火勢更加凶猛。我有一種快窒息的感覺,喊救命的氣都提不上了,隻能拿著筆記本亂跑。
直升機盤旋在上空,已經來了三架,它們有的在倒水,有的在倒沙子。我怕被燒死,於是就想朝直升機那邊跑去,起碼那邊火勢小一點。慌忙之際,我跑了幾十米,汗流浹背,衣服也被燒得冒煙了。這時候,有一個人從後麵抓住我,我心說,糟糕,林老虎逮住我了,這該如何是好。現在,他在我身後,隻要一棒子下來,我的後腦就要爆漿了。我在電影裏看了太多的情節,就怕被人敲死,情急之下就使勁地後退,將身後的人撞進火海裏。
在我身後側麵,那裏倒下了兩棵鬆木,樹幹已經燒成紅炭了。我以為林老虎被我推進去了,可是一轉身就嚇了一跳,手上的筆記本也因此被刮掉在地上。
“啊!救命啊!”
一個女人在火海裏慘叫著,我瞠目結舌,意識到推錯人了,想要追進火海救人,卻被熱浪打退了。原來,抓住我的人不是林老虎,而是林書香!此刻,林書香後仰一翻,跌倒在紅炭辣火中,爬了好幾下才爬起來。
可是,林書香已經被燒成火人,衣服和頭發一下子就燒成了灰燼。
我嚇傻了,不再顧熱浪侵襲,硬闖進去將林書香抱出火海。等把人救出來了,我再往地上一看,那本筆記本已經被砸下來的鬆屑燒掉了。我為了救人,來不及去拿起地上的筆記本,隻能恨恨地讓它燒成粉末。緊接著,直升機飛走了一架,又來了一架,並倒下了一潑大水,將我們附近的火海澆熄。
我救人後,什麼都說不出來,在鬆林中環視了一圈,林老虎已經不見了。我架著林書香奔到火勢漸滅的地方,看了她一眼,更是說不出話來。
原本,林書香豐腴美豔,如今已被燒掉了半邊臉,留下了燒毀的大傷疤,還流了許多血。再看林書香的頭發,也被燒掉了大半,雙手和脖子都有燒傷的疤痕。
“啊……啊……”林書香意識到她自己容顏不再,想要哭喊,卻喊不出聲。
我見狀就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
林書香一個勁地哭,用被燒毀的臉對著我,讓我無顏以對。不過,我卻在想,林書香怎麼會追在我後麵,她到起火的鬆林做什麼?和林老虎糾打的人是她嗎?過了一會兒,歐陽新帶著武陵春、劉琴跑來,當發現林書香被燒成那樣了,他們也腦子空白,想不到對應的辦法。冷靜片刻,歐陽新就背起林書香,說要到外麵求救,盡快將人送去醫院。
我們幾經周折,好不容易才逃出火海,來到鬆林外圍。莫老板也在外麵,夜裏他看見歐陽新背著一個人,還以為是誰受傷了,當得知是林書香被燒傷了,他就大罵誰幹的好事,非要扒了那人的皮不可。我每聽一個字都在發抖,心想這下可好,將人推進火海裏,肯定要去坐牢了!沒準兒,還會和趙喜悅成為獄友。
大家先將林書香背至老馬場,放在草地上,她不停地呻吟。看火災的村民很快被吸引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林書香怎麼被燒成那樣,是不是救火時不小心被困住了。我害怕地站在一旁,咬著手指,懊悔方才的衝動。可那種情況下,我哪裏能冷靜,若落在林老虎手上,哪還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