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極宮回了淮南侯府,聶放舟剛下轎子,還沒踏進門,下人們已神經兮兮地迎了過來。
小廝搓著手堆著笑,“侯爺,您總算回來了。您的兩位朋友等了一個下午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朔風古怪地看向聶放舟:“你竟然還有朋友這種東西?”
“本侯也第一次聽說。”聶放舟攤手。
小廝說:“那二位公子長得可好看了,看起來可不像是普通人。”頓了頓,又道,“對了,他們還帶了隻吊眼金睛大白虎呢!”
淮南侯府的仆役要麼是當年聶府的舊部,要麼是聶放舟隨手在街上撿回來的孤兒,老弱病殘什麼都有,人不多,頭腦也不好使,不像老將軍家的洪總管那麼伶俐,多少透著點傻氣。
“白虎?”聶放舟眉眼一挑,腳步飛快地進了府。
淮南侯府的庭院內載著幾棵參天的常青樹,隨風簌簌地響著。樹下躺著一隻白毛金瞳的大白虎,白虎正躺在啃烤鴨,白毛上沾滿了油光,幾個膽大的小廝好奇地圍在一旁。
一位杏衣公子正在給府上的嬤嬤把脈看診,柔聲叮囑著什麼,嬤嬤身後排著長隊,接著想來問診的。
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好似遠方親戚登門,府上一團和氣。聶放舟頭一回見自己府上這麼熱鬧,腳步不由一滯。
見家裏的主人回來了,畢月立馬理了理衣服走到聶放舟跟前,頗為愧疚地說:“樓……侯爺,冒昧登門拜訪,多有叨擾。我本想提前知會您一聲的,但您一早就進了宮,實在是傳不上信。”
聶放舟朝四周望了望,“就你一個人來了?”
畢月故意裝傻道:“我不是一個人呀,還有太白呢。”
太白將鴨骨頭吐了出來,不屑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聶放舟環顧周遭,不出聲了。
畢月笑嘻嘻地問:“侯爺,你在找誰嗎?”
一塊石子從頭上扔下,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喂,你找我?”
聶放舟抬眼望去,青衣少年盤坐在黑色屋簷上,胳膊肘搭在腿上,單手托著腮,回望著自己。屋頂風大,他高高豎起的黑發發辮被吹得飛揚,墨綠色發帶在藍橙交融的黃昏中飄搖。眼眸清亮,意氣風發。
無涯從屋簷上輕盈地跳到聶放舟麵前,拍了拍手上的灰,說:“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在這兒還有個宅子呢?”
昏黃日光將聶放舟蒼白的臉照得格外柔和,他倏忽一笑:“這麼快就出關了?”
“兩個月,不快。”
聶放舟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拇指指腹從下顎滑到脖頸。他說:“疤沒了。”
無涯啪地打掉他的手,“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轉頭一看,周遭人的眼神突然變得極其古怪。
畢月捂住太白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府上管事的大爺倒抽一口涼氣,捂著胸口道:“侯、侯爺……也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老奴去準備些酒菜來招呼二位公子吧。”
小廝們也忙不迭道:“對對對對!天色不早了,二位公子就留在府上歇息吧,我們這就去收拾客房!!”
不待聶放舟吩咐,大夥兒都自覺地忙碌起來了。
無涯茫然地眨眨眼。
淮南侯府好些日子沒像今天這麼熱鬧了。
燒起炭火、掛上燈籠,厚重的門簾堵住了屋外寒風。燭火明亮,熱騰騰的酒菜擺了一桌。
太白吃了五個燒雞,肚子吃得圓滾滾,縮成了一小團白球,躺在畢月的腿上睡覺。畢月溫柔地揉它的毛發,雙手被捂得暖乎乎的。
屋內太暖,無涯隻穿了一件單衣仍覺得熱,一手扯著領口,一腳踩在凳子上,坐得像個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