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答應回來渠家,不過是因為渠老爺子遭人暗算即將離世,更因為之前,他曾與他保證過,有渠家在一日,定然沒人可以尋到聶三小姐下落,也不會有人動她一根手指頭。
他知道父親言出必行,所以當日,他方能逼著自己忍痛離開……
他曾以為他會很快回去加州,可誰知世事難料,他回去渠家,前後接連經曆了渠老爺子傷重病逝,生母不知所蹤,渠家幾房內鬥,不知名的私生子鬧上門來搶奪家產,與施家的聯姻因為他的不從和施家四小姐的病重不了了之,他成了這汪洋大海中的一粒孤舟,自身都尚且難以保住。
他此時方才知曉,這麼多年他之所以能夠無憂無慮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任性的全部資本,不過是那個護著他寵著他縱著他的父親而已,如今沒了渠老爺子,他縱然是渠家唯一獨子,卻也逃不過那顛沛流離的命運。
時光如白駒過隙,三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他失去了一隻手臂,左眼幾乎失明,生母的下落終於有跡可循,可因著之前被人拘在那不足十平方的小小石屋之中整整一年,她夙夜咒罵哭泣,以至於他接回她時,她已然雙眼不能視物,雙腿無法行走,性情,也發生了大變。
他用了三年時間,從蹣跚學步的孩童變作撐起這個家的梁柱,他吃了多少苦頭,跌過多少跟頭,他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心底唯一能支撐著他走下去的,卻也不過是念著遠在加州的她。
他無數次在深夜裏閉上眼,就會看到那一夜她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哭著四處尋他的模樣。
他問過自己,若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拋下她,就此無了音訊。
他想,他終究還是會走的吧,身為人子,他不曾在父親身邊盡過孝,卻不能不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
那一夜他飛回香港時,渠老爺子已經口不能言,可聽到他的聲音那一刻,他緊閉的眼瞳中卻不停的湧出渾濁的淚來。
他將緊緊攥在掌心裏的渠家信物顫抖著放在了他的手裏,然後,痛苦掙紮了整整一夜,方才咽下那口氣。
渠家信物在他手中,那些妄想蠶食渠家的人,不敢貿然要他性命,卻也下了狠手,若不是有父親生前留下的忠心耿耿的下屬護著他,他想必就不會是失去一條手臂這般簡單,他怕是早已沒了這條命。
渠家安定下來之後,他想過去加州找她。
可當那一日,他起床沐浴,在傭人的幫助下穿好衣服,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那空蕩蕩的袖管時,他忽然生出了退意。
而此時,加州傳來她的消息,她已然回國,回了宛城,她如今,正住在宛城傅竟行新置的宅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