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
空氣中還洋溢著尚未散去的快樂的味道,一個小男孩正在人行道上專心的堆著雪人,冷不防一個圓滾滾的雪球從背後飛來,正中他的後腦,回首望時,另一個小男孩正伸著舌頭扮鬼,大聲笑著。頑皮的天性使得他必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兩人追逐著,嬉鬧著,漸漸消失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就在此時,一座普普通通的平房裏,傳出了兩個不太和諧的男聲,他們似乎在爭吵,其中一個高昂而洪亮,可聽起來似乎有些畏畏縮縮,另外一個雖然厚重而低沉,卻充滿了犀利的威嚴。
“你要是再敢和我頂上一句,你就別再進這個門了!”一個年近五旬的男子揮舞著手中的拐杖,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憤怒。
“爸,你聽我把話說完……”站在他對麵的那個年輕的大男孩也是麵紅耳赤,似乎想要辯解著什麼。
“我不聽!我不聽!你在外邊找女朋友我不管,但你必須給我找一個真真正正的女孩,她,她是個什麼東西,讓我惡心!”
“不是這樣的,爸,你聽我說……”
“你給我閉嘴!趙恒,你長本事了是吧,你敢和老子對著幹了是吧!”男子拉出桌下的木椅,艱難地坐下,男孩剛要伸手去扶,被他揮出的拐杖打了個正著:“我們家三代單傳,這一代就指望你給姓趙的續上香火……”
“你他媽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男孩突然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眼睛也隨即變成了血紅。
“我他媽就不聽,為了這麼一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你連生你養你的親老子都不要了是吧!”男子用力一揮手,桌上擺的整整齊齊的禮品盒子頓時掉落了一地,各式各樣的物品滾得到處都是。
男孩已經握緊了雙拳,牙關緊咬,粗重的鼻息噴出的似乎是憤怒的烈焰。
“行啊,兔崽子,想打你老子是吧!”男子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臉,清脆的聲音讓人十分不安:“來啊,朝著這兒打,讓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為了她,就憑著她那張臉,把你親爹打死吧!也讓我看看,那個東西能把你迷成什麼樣!”
“不許你這麼說她,我不許……”男孩的拳頭落在了木門上,一時木屑飛濺。
站在院子裏的女孩的臉色早已變得慘白,嬌柔的身體在一陣劇烈的顫抖之後,軟軟地撞在了圍牆上,兩行清淚正順著白玉般的香腮緩緩滑落,那對烏黑的瞳仁也失去了應有的光彩,披肩的秀發更是沾滿了牆上的黃土,盡管如此,她看起來仍然是那麼的漂亮,那麼的纖弱,給人一種想要嗬護她的衝動。
櫻唇輕啟,柔美的聲線宛如天籟,吐出的卻是足以令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為之心碎的話語。
“恒,我們分手吧……”
“不!不!”男孩咆哮者衝出門去,那道窈窕的倩影卻早已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你給我回來!你要是敢再往她的方向走上一步,我就當自己養了一條白眼狼!”
……
……
……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除了眼淚,我什麼都沒有了,把自己丟到床上,居然連胳膊也抬不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我太天真了,天真到有些弱智,老師,大學同學,高中同學,姐姐,張莉,還有他,我走的路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到讓我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他的家庭。
他年近五旬的父母怎麼可能接受我!退一萬步說,有誰會願意讓我這樣的一個人做他們的兒媳婦?我曾經是個男人,而在他們眼裏,男人就應該一輩子是男人,怎麼可能會像我這樣做過男人變成了女人,我算個什麼呢?人妖!變態!陰陽人!不祥之物!我不該出現在他們麵前,不該告訴他們我的秘密,甚至,我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任由淚水把枕頭完全浸濕,我仍然在拚命的哭,為什麼,我為什麼這麼傻,我明明可以說謊的,可以瞞著他們,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孩的。
輕微的敲門聲,並不是趙恒,因為我可以感覺的到。幾乎是把自己拖到了門前,扭開門鎖,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出現在我的麵前。
“軒轅……小姐是吧,我是趙恒的媽媽,我想和你談談。”
擺上兩隻水杯,顫抖的雙手卻再也提不起沉重的水壺了,輕聲致歉,慢慢坐到她的對麵,用毛巾擦去眼角的淚痕。
“對不起,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溫柔的聲音照的心裏一暖,但我隨即變得更加警覺,雖然她隻是一個小職員,但在國家機關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經驗仍然足以讓她把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女孩的內心世界摸得一清二楚。
“恒兒的爸爸就是這個脾氣,希望你不要介意,阿姨可以勸他,但需要時間……”
“伯母,您到底想要說什麼?”我大概已經猜出了她此行的目的,語氣也不由得冷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