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一貫的溫和語氣:“樊將軍,有勞了。”
樊朔騎在馬上,長槍點地,笑著說道:“不必客氣。路途遙遠,怕是要吃不少苦,太子能有如此擔當,老夫也十分欽佩。”
這番話發自內心,溫景辭並未聽到其他的聲音,想來這樣淳樸的老將,也不可能與母後沆瀣一氣。那麼有可能對他動手的,就是那些副將了。
青年身長玉立,麵色沉靜。樊朔心裏清楚,這次出征,不知多少人在看他的好戲,然而這位年輕的太子看著單薄了些,卻不如傳聞中那樣柔弱,他的心態很穩。
沉得住氣,說著簡單,卻難能可貴。太子今年才二十歲,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心態,未來必有造化。
旁人嘲笑他眼盲,樊朔卻覺得,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眼盲,他很好地收斂了他的鋒芒,沒有人能猜透這位年輕的太子究竟在想什麼。
樊朔的心聲,一字不漏地落入溫景辭耳內。溫景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蜷起。
“樊將軍,”他道,“孤可以騎馬。”
他當然會騎馬。幼時為了證明自己與旁人並無不同,溫景辭學了很多,騎術、射箭、武功,他的記憶力極佳,學什麼都很快,栽過幾次跟頭,便能領悟要道。隻是後來他發現,就算他做了這些,也無法抹去在人們心中的印象,所有人都隻把他當作眼盲的廢物。
樊朔注視著這位年輕的太子,點了點頭,說道:“老夫相信你。老夫不懂官場那些你來我往,但是太子,藏巧於拙的道理,老夫還是懂的。有些東西,不到合適的時候,不要讓其他人發現。”
溫景辭笑了笑:“多謝將軍指點。”
“老夫隻是想起了一位故友,”樊朔歎道,“他最是惜才,如果他也在身邊,一定會很樂意與殿下交談,隻是可惜……”
溫景辭問:“樊將軍說的,是……”
“是顧恒將軍,”說到這裏,樊朔的語氣變得沉重了幾分,“老顧戎馬一生,家中男兒世代戰死疆場,老夫不信他會做出通敵賣國的事。”
【謝氏那毒婦,為了奪權,不惜把汙水潑給顧家,她總有後悔的一天。皇帝信任謝氏,真是糊塗啊!】
提到傷心事,樊朔的話也不自覺地多了一些,“老顧一家被流放,聽說妻女都死在了路上。顧緋那小丫頭聰慧可愛,她小的時候,老夫還想讓她與我兒子訂下婚事,誰知世事無常。她十六歲的生辰禮,老夫還備著呢。”
溫景辭的呼吸緊促,眸中聚起黑霧。
家人流放,姓顧,十六歲。
顧恒的死是皇後謝氏一手操縱,若她是顧將軍的女兒,她會刺殺他,也合情合理。
“好像一不小心就說多了些,太子,沒耽誤你的事吧?”
樊朔的聲音打斷了溫景辭的思路,他笑笑,說道:“沒有。斯人已逝,還請將軍節哀。”
顧緋,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