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楊敏銳地注意到,顧緋的臉色一變,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似乎不想讓他們注意到少年的存在。
這使他愈加篤定這其中有貓膩。
榮親王走夜路被嚇傻前幾年,還沒有如三歲癡兒那麼誇張,隻是瘋瘋癲癲,請了大批護衛高手,王府的圍牆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外人一律不見,像是怕被人刺殺似的。
有一次,先帝為維係兄弟情,特意派人邀請榮親王進京赴宴,還帶著七歲的小世子。哪知榮親王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在宴會上不斷重複有人要刺殺他,把宴會攪得一團糟,讓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話,大失皇家臉麵。
聖上勃然大怒,把他送回江南,並下令不準再讓他踏入京城一步,又逐步派各路官員分散他的權力,親王府早已被架空,隻剩下一具華麗的外殼。
而榮親王也越來越瘋癲,已經到了失常的地步,但凡察覺身邊的人意圖離開親王府,就會暴怒而起,尤其是他的長子顧衍,被他發瘋了似的藏在王府裏,除了王府少數親近的人,便是那些在江南的官員也沒有見過小世子一麵。
不論是在聖上還是在大臣眼裏,榮親王一家都是廢棋,早就失去了關注的意義。若非聖上突然駕崩,後繼無人,他們也不會想到聖上還有個能繼承大統的親侄子。
便是孫仲楊等人,也隻知有顧衍這個人,有可能過去在宴會上見過他一麵,可那時小世子僅有七歲,怎麼與現在相比?
此次接人入京,光是親王府那裏,他們就耗費了好一番心力。且隻派了幾個心腹,沒有聲張,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路。為了不暴露行蹤,一路上護送的隊伍都很少與京城聯係,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前幾日孫仲楊幾人找到報恩寺,護送顧衍的心腹、王府帶來的家丁都成了冰冷的屍體,馬車隻剩殘骸,顧衍其人、那些身份文碟與密函也全部不翼而飛,他們想找顧衍,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才把主意打到了表現反常的顧緋這裏。
果然,一查就查到了問題。
護衛稟報說這幾天有大夫頻繁出入雲夢山莊,都在夜裏。
顧緋去泡個湯池,請大夫做什麼?且以她的身份,為何不請太醫院的太醫?除非她藏著有傷的人,且不能驚動宮裏。
若顧衍跌落懸崖,必然身受重傷。結果顯而易見,這大夫不是給顧緋請的,而是為了治療顧衍。
孫仲楊揚了揚唇,語氣也有底氣了許多:“公主,這是何人?”
顧緋的神色冷淡下來,“與你無關。阿辭,回去。”
她的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該怎麼做,早在幾天前,她已經與賀靈辭說清楚了。
顧緋自然不覺得,單靠她的一麵之詞,這些官員就能相信賀靈辭就是顧衍。因此,她故意露出破綻,精心策劃了一場好戲。
——讓他們親自來尋找“顧衍”。
身後的少年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仍然朝她走來。走近了些,才發覺少年模樣生得極好,身著寶藍色圓領袍,織金緞麵,腰係墨色革帶,銀色麒麟紋作點綴,腳踏黑色皂靴,身長玉立,氣度不凡。
他對孫仲楊等人的注意恍若未覺,隻是低聲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