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餐,沈辭要回到住所還債,顧緋主動提出陪他一起。
少年神色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幾分窘迫與不知所措:“那裏……很亂。”
那塊貧民窟,雖然是他生長的地方,但沈辭對那裏卻毫無留念之感。
他有一中一英兩個名字,可比起那些生澀拗口的字母,他更喜歡他的中文名。
麵前的女人如月光一般,占據了他心中的柔軟之地,他不想讓他肮髒的故居汙染她。
“我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多了解你一點,”顧緋挑了挑眉,“不行嗎?”
沈辭最終還是點了頭。
*
城區的另一端,便是貧民窟。
這座城市紙醉金迷,然而在城市的背麵,卻嘈雜、安葬,像是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貧民窟的人口遠比城區密集許多,房屋鱗次櫛比,道路緊窄,摩托車與自行車在小巷中穿行,看起來毫無章法。
路上的行人多是衣衫襤褸,穿著破舊的棉襖。
如沈辭與顧緋這般長相優越、氣質上等的人,一看便身份不凡。
察覺到不少好奇的眼神落在自己和顧緋身上,沈辭薄唇微抿,不著痕跡地牽住了女人的手。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手。
五指纖細,肌膚白皙光滑,像是握住了一片柔軟。
一道目光落下來,是顧緋瞥來一眼,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卻並未鬆開。
沈辭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像是守著洞穴的巨龍,以身體為屏障,將他的珍寶小心翼翼地藏起。
不久之後,沈辭停在了一棟廢棄的居民樓前。
“一樓是斯密奶奶的小酒館,”他推開門,輕聲向顧緋介紹,“二樓是起居室,我住在這裏。”
斯密奶奶是位虔誠的教徒,她在世時,每周都會到城市唯一的教堂去做禮拜。隻是她信仰的不是上帝,至於究竟是什麼神,她並未說明。
她為人善良又慷慨,酒館裏出售的永遠是她親自釀製的果酒,售價低廉;她會為街道上的流浪動物準備吃食,會給玩鬧的小孩子送一把糖;便是街頭的流浪漢,在冬日的雪夜,也能在斯密奶奶的酒館裏喝到一口熱騰騰的紅酒。
“我當年,就被拋棄在了酒館後門的巷子裏,是斯密奶奶發現了我,”少年的嗓音低啞,多了幾分溫柔與懷念,“很小的時候,我住在福利院,她經常會帶著親手製作的玩具和餅幹來看望我們。”
她會專門給沈辭帶來中文的雜誌海報,用生澀的口音教他母語。
“後來福利院倒閉,是斯密奶奶收留了我。”
她主動在酒館的二樓分出一間房間給沈辭,隻收取低昂的租金,在死後甚至把酒館送給了他。唯一的遺願,是守護好這座酒館,讓它一直維持原本的模樣。
因此,沈辭主動承擔了斯密奶奶欠下的債務,哪怕那些人多次教唆他將酒館出售,他也寸步不讓。
顧緋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居民樓。
牆麵斑駁,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舊報紙剪貼成獨特的海報貼畫,高大的展示架陳列著紅酒的空瓶,櫃台附近的木桶散發出葡萄的香醇氣息。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牆麵上的一幅掛畫——那是一隻展翅的烏鴉,擁有血色的雙瞳,直勾勾地看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