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風盛湯的手一頓,睡哪裏倒是無所謂,就是莊清月說話的語氣和內容聽著著實有些怪異。
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莊清月略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試圖從中尋處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畢竟,原書裏那個心機深沉睚眥必報的狠厲男主,怎麼會有這樣緊張局促,連話都說不順溜的時候?
演技可真好啊,他看著莊清月,在心裏感歎一句。
他可沒忘記,這人使計叫人哄著原來那個蕭淩風去送死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多餘眨一下。
見他良久不語,莊清月捏著筷子,低垂著視線看著麵前的小巧湯碗,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
“你想睡這裏麼?也行。”蕭淩風見狀答應下來,隨即話鋒一轉,狀似無意道,“對了,石頭給你父親安排了個院子,要麼一會兒叫長安帶你去看看合不合適?”
莊清月心底“咯噔”一聲,完了,一時得意忘形,把自己的“爹”給忘了。
他悄悄覷了眼蕭淩風的神情,拿不準這人是不是開始懷疑些什麼了。
見蕭淩風表情沒什麼異常,他便索性當作無事發生,擺出一臉感激的表情。
正要說話,蕭淩風看他一眼,又說:“別著急,慢慢說。”
莊清月急急解釋:“不,不是結巴,凍著,凍著了,發抖。”
說完,他臉色通紅,像是極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頭。
蕭淩風沒忍住笑出聲了聲,他接著大男主的戲,語氣溫和地安慰道:“好好,我知道了,清月不是小結巴,是凍著了。你別著急,慢慢說,慢慢說就能好。”
王爺上道!莊清月在心裏將蕭淩風大讚一番,若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誰沒事來裝個可憐小結巴呐!
莊清月像是果然聽了他的話一般,醞釀著轉回方才的話題,慢慢說道:“王爺的安排,自然是,是最周到的。”
“學生替父親謝,謝過王爺。”
或許是慢慢說真的有用,又或許是說得多了,莊清月的話語逐漸變得流暢起來。
他眼神裏閃過一瞬間的驚喜,隨即放下碗筷緩緩起身,躬身長揖到底,語氣十分鄭重:“王爺是,我們莊家的,恩人,今後若有,有得用的地方,還請,請王爺盡管吩咐。”
莊易知官至尚書令,其下門生故吏無數,即便如今落魄了,朝中總還有故交舊友替他籌謀。而莊清月雖未入仕,但無雙公子的美名天下誰人不知?
說不準什麼時候,這兩人就又起勢了呢?
得了莊清月這一句承諾,尋常人早該心裏偷著樂了,蕭淩風卻是暗暗皺起了眉頭。
別說要莊清月回報他什麼了,隻要這人往後發瘋不要發到他頭上就萬事大吉了!
莊清月沒注意到他的臉色。
“隻不過,學生想,鬥膽多嘴,問一句王爺,”他直起身來,用那種清潤無害的表情看著蕭淩風,仿佛當真隻是好奇,“據我,所知,家父與王爺,不曾有過舊情,敢問王爺,為何要救下我們?”
他先前還想著跟著充軍的人一起混進靖北軍,再找機會往上爬,沒想到蕭淩風直接把他帶回來了。
如今靖北軍的最高長官就站在他麵前,他卻直覺事情發展得太過順利,也太過蹊蹺。
況且,這王爺是不是有點太爛好人了,見著被綁的要救便算了,連個充軍的罪犯也要救?
蕭淩風沒料到他有此一問,聞言也是一愣。
他眼神閃爍兩下,胡亂回答道:“是禦史台的江大人。”
他腦海裏快速閃過原書裏的劇情:
莊易知遭人構陷犯了貪腐大案,按律本該抄斬,然而多虧禦史中丞江俞聲在其中斡旋轉圜,才免了這父子二人的死罪,改發配到他的地盤來。
回憶完畢,蕭淩風又強行解釋道:“江大人與我傳了書信,托我照顧你父子二人。”
既然原書劇情裏江大人幫他們打點了這麼多事情,那麼托江大人的名,莊清月應該不會懷疑吧?
至於寫沒寫過這封信……按照原書那個蕭淩風的所作所為,江大人不指著他鼻子罵他擁兵自重目無法紀不敬天子就是好事了。
莊清月得到答案,躬身又是一揖,而後語速極慢地開口道謝,終於像模像樣流暢地說完了一整句話:“多謝王爺解惑。”
躬身低頭的瞬間,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興味。
江俞聲那家夥何時跟蕭淩風有私交了?有這等攀上靖北王的路子,怎的不早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