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自帶了他的“投名狀”,也就是那在崔雅指點之下,拚湊“剽竊”趙世卿觀點的錦繡文章,去找了那位禦史台的張大人。
當然,張大人一看這文,以他淫浸官場多年的政治眼光,立刻就清楚意識到,此文必然在京中產生轟動性的效果。
文是好文,人又如何呢?
張大人再查了一下李甲的履曆,便滿意了:世代書香世家,父親是從二品一省布政司----ok,背景調查通過。
實際上,這廢不廢稅務的爭執,根子上,就是大明朝讀書人和皇帝之間的拉鋸。
對於明朝的文官集團而言,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他們代表著他們身後更多群眾的利益---當然這群眾二字,指代的並不是這大明朝末期,生活在困苦之中的廣大勞苦群眾,而是鄉紳地主之流。
明朝優待讀書人,所以不管是田地還是商鋪,但凡隻要掛靠在讀書人的名目底下,便不必交稅。而皇帝的這個稅務政策,實際上,就是變相的商業稅,相當於狠狠一刀砍在了這些“明朝有錢人”們的身上。
在國庫極度空虛的情況下,明神宗也是無奈,才會在明知會得罪這些所謂的文人們的情況下,這才派了他的親信出去,做這個“儈子手”,背著罵名,在文官集團們的身上割肉的。
所以李甲所寫的這個陳情,實際上也就是廣大文官集團們的呐喊,幸得他的背景“清白”,這些禦史們,才敢放心的讓他去做這條“第一個衝上去”咬人的狗。
李甲尚且不知內情。隻以為這位張大人對他和顏悅色,是看好他。這張大人笑哈哈的拍拍他的肩膀諄諄教誨,是真的想收他做學生,對他的前途有所期待,居然還在那兒高興呢。
末了高興了半天,好不容易終於是想起來,去了崔雅那邊,給她報了信。
崔雅收了信,方才滿意放心。她一點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記得她的“功勞”,她所要知道的,就是他的確卻上交了這封陳情表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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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甲墮入崔雅網中,這表一交,基本上他的宦途也就到頭了。連帶著,連他爹的未來也會被帶累。
當然,李甲會得到他想要的名望和尊重,但那些……和實實在在的權利比起來,屁都不是。
孰重孰輕,孰好孰壞,得失成敗,就見仁見智了。
崔雅之所以這麼細細謀劃了整個大勢,就是因為在大勢之下,隻需要借力微微推一把手,那巨大的車輪,就會以一種瘋狂的力量,把底下的螻蟻碾的粉碎。
而在這個時代,皇權之下,所有人,都是螻蟻。
沒什麼比“皇帝的仇視”debeff更好用的負麵加持了,這也是她為什麼要選擇巧妙的引領李甲步入這個陷阱的原因。
李甲將終生不能出仕,而且他回到家裏還要被家人唾罵痛恨,這種感覺,應該很有意思吧?
若是再加上日後他家中淪落,那太監趕去落井下石,那麼李甲所受的報應,應該足夠達成,最低要求的第三個任務的所需了吧?
崔雅這麼想著,漫不經心的輕輕敲了敲桌子:她差不多還有將近兩周的時間,三號任務如今已經達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一號贖身任務,和二號的脫離李甲魔爪任務。
而這兩個任務,卻要改變主戰場了---如果說前期她需要攻克的是李甲的心思的話,那麼這兩周,她怕是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杜十娘身上才行。
短短兩周要讓杜十娘改變心意……還真是……很有挑戰性的任務啊!
不過,有挑戰性的任務,才有意義,不是麼?
要改變杜十娘的心意,就必須要要從根子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