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雪簌簌的落了許久,到了晌午時分,天地間皆被套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襖子一般。直到天色漸暗,雪片才漸漸的停了。
家家戶戶燃起了燈火,高掛的燈籠火紅火紅的,在晚風下閃動著。
漸漸地,巷子裏沿街叫賣的聲音也跟著遠去了,隻留下一長串輕而淺的腳印痕跡。除卻那悠悠遠去的人影,在巷子裏遍尋不到片許的人影。
而杜鵑卻倔強的獨自一人依靠在大門外,時而低下頭哈著白氣吹暖已然凍僵的手。
彼時,遠處一隻火光冉冉,在雪花紛飛的天地間留下異常刺目的光芒。
借著火光光亮,杜鵑瞧著一隻轎子悠悠的晃了過來。行到近前,那轎子停了下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衣衫精美華貴的女子,雲鬢高挽,說不出的高貴從容。
那會是誰家的娘子呀,生的真美!杜鵑在心底驚異。
那女子在杜鵑身前站住了,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側身問身後走過來的男子,“可是這家?”
男子微微點頭,將手裏的油紙傘撐到了女子頭頂上,油紙傘上麵淡淡的粉紅色油染,在雪水暈染下仿若盛開出了一朵朵妖冶至極的花朵。
杜鵑看著那男子,她心裏一驚,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男子看。
忽而,她想起了出嫁時嫂子張氏說過的話,她喃喃的道,“兄弟兩人生的極像……”
難道……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忽然間覺得這該是夢境,她所期許的相見場景不該是這樣。
想到此,杜鵑麵色由紅轉白。瑟縮在冷風下的手也跟著心尖的微微抽痛握成微拳,“哎!”她欲言又止。
麵前的兩人卻似乎未見到她一般,隻低頭看著腳下的路。
彼時,“就是了,我們進去。”男子牽過女子的手。
一旁的女子側目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眼中盡是溫柔,“總算趕到了。”
杜鵑猶如木偶,混混不知自處,她悄悄的挪動了一下已經凍僵的腳,試圖使自己躲在更加隱蔽的暗處,卻又不知如何邁步,生怕腳踩在鬆雪上的聲音驚動那牽著手緩步前進的兩人。
近了。
女子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兩人便從她跟前走過。
“爹,娘。”男子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出來。
喃喃道,“我怎麼竟然忘記了書信中的話,大婚初定,大婚初定,公主性情純良,嗬嗬……”
大婚初定。
杜鵑反反複複的在心底念叨著,大婚初定,說的不是她,是呢,那一疊的書信中也未曾提到關於她的任何字眼,她還是一廂情願的認為那是他的大男兒本性。
杜鵑看著那對璧人互相攙扶著走進了院子,留下成雙成對的腳印痕跡。
她低頭看著自己腳下被跺亂的雪霜,怎麼也拚不出兩對不一樣的來。再看看自己身上有些淡了花色的花襖,再抬頭瞧瞧那女子身上繁複的花色長裙。自己縫縫補補多次鞋麵的繡花鞋,相比較那女子纖塵不染的秀質鞋麵。
滴答,一粒冰涼的淚珠落在了她凍紅的手背上。
“誰呀?”富家婆子從裏麵走了出來,“兒子,兒子是你麼?”
杜鵑雙腳一軟,移步跑進了院子,從兩人中間穿過,直奔房門,咣當一聲,房門緊閉,隔斷了一室的落寞和感傷。
她捂住自己的嘴,嗚嗚的哭聲仍是阻礙不了她的傷心。那是公主,他的相公不知她的存在,他是公主的夫婿,是駙馬爺。
杜鵑,她又是誰呢?
外麵悉悉索索的講話聲,過了不知多久也變成了門外吹進來蕭瑟冷風,她蹲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抽泣著抹幹了臉上的淚痕。
“死丫頭,給我出來。”富家婆子一聲低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