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貨碼頭上。

平時忙碌的龍門吊機,這時卻是靜靜地呆在那,一動也不動,如同失了火種的巨型機器人。

這時,不管是拚裝集裝箱,還是散貨,這時都沒有了。

平常忙碌在碼頭上的卸貨工人,他們也隻有待在堆場,什麼事也做不了。

在這些工人之中,有的還是鼻青臉腫的。

工人的隊伍,很明顯地分成兩列。他們之間,隔著一大堆單排的托盤,上麵放著銀光閃閃的鋁錠。

“這特娘,要到啥時候?坐著喝西北風?”

一個身著短袖的壯漢忍不住蹦出一句。

“你急有個毛用,隊長發下話來,蘇氏集團的貨,誰也不能動,等著吧你。”

另一個戴著遮陽帽的青年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壯漢火了:“你小子倒省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哥還有老婆孩子要養。”

青年被他一嗆,倒也不生氣,他無奈道:“大哥,誰也不想這樣,可是咱隊長發下話來,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要看隊長的臉色吃飯,可是隊長也要看別人的臉色吃飯啊。”

青年這話一說,坐著的眾人,都不由得點頭。

誰都不容易,沒有誰是天王老子,攤上這樣的事情,既然無可奈何也沒有能力去改變,那也就隻有忍著、受著。

至於實在是無法忍受了,說幾句話,也不過是解解氣罷了。

人生中的許多事情,本就是充滿了無奈的,由不得人去抱怨,因為即使再抱怨,也沒有用處。

壯漢又道:“你小子,吃過幾年墨水,講話就是到點。奶奶的。”

旋即他一屁股坐在了托盤上,壓得沉重的托盤也是一沉。

青年又道:“也不知道隊長今天是怎麼了,以前我們跟二隊的關係也挺好的,現在忽然就蹦出這樣的事,實在是想不通。”

他一邊說,一邊摘下遮陽帽,自顧自地扇著風。

“嘿,你小子,就數你閑不住,都坐著沒事做,就你最跳得歡。多半是活力太足,精力過剩,嘿嘿。”另一名黃臉的男子嘻笑道。

黃臉男子的話,幾乎贏得了眾人一致的同意,一時間,眾人都嘻笑起來,碼頭上麵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哪裏還有半點先前的頹唐抱怨。

最先發話的壯男卻沒有說話,他隻是輕歎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上午就已經毒辣的太陽。他將身子往托盤上用勁靠了靠,仿佛這樣,他才可以離這些鋁錠更近一些,一來藉由它們遮陰,再者也可以藉由它們本身冰冷的特質,來稍微降低他身上的燥熱。

天熱,他的心也在煎熬,卻也無可奈何。

他抬起頭,看向了並不遙遠的海洋,那裏隱隱約約的,來來往往往的船影穿梭其中。

他再收回目光,入眼處,一個個都是熟悉的工友,他們正在低聲開著不傷大雅的玩笑。時不時地爆發出會意的大笑,天上毒辣的太陽,對於他們似乎是不存在般。

或許,他們早就皮糙肉厚,刀槍不入。

壯男的眼神更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