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圍於案前,上官道在軍圖上點了點,直言說道:“據我帥司探作近日傳回來的軍報說,白夏國在興州(今銀川)、夏州等地集結了大量軍馬,觀其動向,似有南下之意。”
太子細細看了看軍圖,凝眉說道:“照此說來,白夏那邊果真是想從這西北之地拖住我大梁北伐東滿的步子了。”
“殿下所言極是。”言清順著話頭說道:“如今我大梁結盟北羌共擊東滿,欲一舉收複我大梁幽雲故土。戰事進行到現在,三方都打出了真火,若是其中一方在這關鍵時刻後繼無力,必然功敗垂成。”
上官道也和言道:“太尉掌事北伐,自然最是清楚當前戰事之緊迫。若是白夏那邊出兵拖住我西北帥司無法分兵往援,則我大梁北伐必定十分吃力。戰事拖得越久,對我大梁就越是不利,而我大梁越是戰事不利,則白夏國就越是利莫大焉。”
“三虎奮力爭鋒,白夏坐觀得利。”太子看著軍圖,立時便明白了上官道話裏頭的意思,肅臉說道:“白夏出兵西北拖住我大梁的兵馬,令我大梁與北羌不得不兼顧首尾,如此,更能將我大梁、北羌與東滿三虎相爭的局勢推至最巔峰。當此情勢之下,即便能感知白夏國的險惡用心,卻也無法抽身而出,不得不繼續死戰到底。愈是往死裏相爭,三國就更是勢弱,而白夏國,則越是相對勢大。”
太子說完,上官道與言清連連稱是。
太子的指尖在軍圖上來回畫動,轉道問向上官道:“你接著說。”
上官道恭敬地應了聲是,手點軍圖,道:“如若探作的軍報屬實,那麼白夏在興州與夏州屯兵,目的就相當明顯了。”
手指點在軍圖上的興州與夏州,上官道抬頭說道:“屯兵興州是為了南下犯我大梁國境,而夏州屯兵則是為了東進北羌。白夏那邊雖然同時兵犯兩國,但以目前的情勢來看,我大梁與北羌正兵出東滿,必然難以首尾相顧。如此既拖住並分散了兩國的兵力,令得兩國合兵攻打東滿後繼無力,更可趁勢掠我河西國土。”
上官道一歎:“白德安之能,果然世難與匹!”
換作平時,上官道這輕輕一歎,定會招來橫禍。但現今堂中的另外兩人絕非常人,見他輕歎,竟而齊齊點頭!
上官道高高將手抬起,然後重重落在軍圖上的震武處,道:“大軍現下已然開拔景泰,隻要畢三福與方祖賢能支撐到援軍過河,不讓白夏大軍在河西全力布防,白德安就絕不敢輕易西取震武!”
以上官道的老辣,如何看不出白夏國攻打景泰隻是為了布防河西,真正目的卻就是震武。
“震武絕不容失!”太子雖不擅兵事,卻也明白震武對於大梁的重要性。他踱步行至窗前,伸手將窗推開,望著窗外白茫茫地一片,沉聲說道:“希望景泰城內的畢三福與你所說的那個方祖賢,能支撐到援軍過河。我大梁實在經受不起太多變故了……”
他與蜀王不同,他心中所想的是大梁的江山永固,國泰民安,而蜀王想與他爭鋒的卻是大梁帝位……
雪越下越大,看雪的人也越來越多。
方祖賢林邊看雪,赫連蘭山駐馬看雪,大梁太子宋宣推窗看雪,蜀王與固原侯伍長清門前簷下看雪,景泰城內的畢三福城樓看雪,拓拔興攜著侄兒拓拔策轅門看雪,白辛與順兒出了屋入亭中看雪,上官道在看雪,白夏國國主之弟晉王白德安亦在看雪……
無數人都在賞看著這場大雪。然而,在這些賞雪人的心裏,真正想看的並不是這場雪,而是雪下的那些人、那些馬、那些死亡、那些成敗……
雪下得越大,風兒也就越大。風兒迎麵吹來,卷著無數雪花吹入方祖賢的衣領內,冰寒刺骨,直冷得方祖賢打了個寒顫。
寒顫過後,再抬起頭來時,隻見前方的雪茫處奔出一道人影來。
待得那騎人影再奔近一些,才看清快馬疾近的那騎人影背後插著一麵血色旗幟。
確定是自己人後,方祖賢忙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手中韁繩也是一抖,當馬迎了上去,並回頭朝楊前說道:“取囊熱酒來。”
兩馬互近,相距丈餘時,兩人齊齊勒馬,兩馬交相駐足。
背插鐵血旗幟的那人一見是方祖賢,立即翻身下馬,快步奔至方祖賢馬前,取出一份書信呈與方祖賢:“稟將軍,李都頭已與來援的順義軍會合,正馳馬趕來。”
李都頭即是李秋,插旗報信的這人正是李秋的部下。
方祖賢聞言一愣,他一時想不明白李秋既然已與李順的順義軍會合趕來,為何卻還要另書一信。心中一動:莫非又有什麼變故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