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前瞥見方祖賢的神情,見他麵上顯露出跟上去的意思,忙提起倚放地牆邊的佩刀,舉步便要跨出巷角,卻被方祖賢伸手一把按住。
楊前回頭,不解地道:“怎麼了?莫非有詐?”
方祖賢手按著楊前的肩膀,讓他莫動。心中再細細回味了那年輕人出門後說的那句話,忽地開口低聲說道:“有古怪,再等等。”
“有古怪?”楊前問道:“何來的古怪?”
“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似乎有問題。”方祖賢道:“從他剛才的話裏可以看得出,那年輕人應是伍家侯府裏的人。然而,如果他真是伍家侯府裏的人,回府也就回府就是了,可為何卻偏偏要帶上直接兩字?這似乎在暗示我們些什麼?”
“暗示?”
方祖賢點點頭,道:“從回侯府三個字,足可讓我們看出那年輕人的真實身份。但是,當他的話裏特地帶上直接兩字之後,意思完全就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
“依我之見,直接兩字應該是想明明白地轉告他人,他真正想去的那些地方就是侯府。更告訴我們,他也隻是條小魚,並暗讓我們跟著他這條小魚去某個他們早就算計好的池塘。”方祖賢見那三人漸行漸遠,眉心的皺紋也越凝越深。
這一次,他覺著自己是在賭了,賭適才出門而去的那位年輕人倒底是不是院池中的那條魚。
楊前問道:“那我們……是否跟上去?”
方祖賢覺得這是一局正在相互對奕中的棋局,對方已經走出了一手妙棋,這手妙棋有兩個種可能,而他卻隻能在這兩種可能中針對其中的某一種可能落子。
“跟還是不跟?”楊前見方祖賢遲豫不已,不由有些急了:“如果要跟上去的話,再晚些可就來不及了。”
方祖賢仰頭,緩緩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兩眼猛睜,眼中的精光暴射而出,決然說道:“不跟!”
……
小院中的書房內溫暖如春。小侯爺陷身於特製的長椅內,兩眼雖然閉合養神,但眉間卻仍顯出微微細紋,似乎正在為某些事情煩惱著。
老何推門而入,繼而回身將門關好,再步至小侯爺身旁,將小侯爺蓋在身上的小裘被往脖頸上拉了拉,壓緊,蓋嚴。
小侯爺被他這麼一弄,登時醒覺了過來,見是老何,眉間的細紋立時鬆展了些,問道:“外麵的人走了沒有?”
“院子外麵布下的耳目沒有任何訊息傳進來。”老何提壺斟了一盞溫酒,奉與小侯爺。
沒有任何訊息傳進來,那就表示對方還沒走。
小侯爺一聽,猛然立身坐起,皺眉道:“居然沒走?”
“沒走。”老何的話簡如從前。
“雖在意料之外,但也並不讓人十分吃驚。”小侯爺緩緩躺回長椅中,說道:“不過,照此看來,我之前終究還是小看了方祖賢此子。”
老何沉吟了一會,突地問道:“要不要讓小何出去一趟?”
小侯爺搖了搖頭,道:“你不是說他曾經擒挾過白影麼?他既然能擒下過白影那等人物,隻怕小何也未必能留住他。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勇武的近衛在身邊隨侍。”
“當初能擒拿下白影,聽說不止他一人。”老何拿眼瞟向自己的兒子:“何況,這院子裏還有好幾名家將。”
小何會意,跨步至小侯爺身側,抱拳道:“小何請命!”
小侯爺平舉杯盞至鼻前,深深長長地聞了聞輕煙微嫋的酒香,輕笑道:“除非我戒了酒,不然,我終究還是會聞到酒香的。”
笑過之後,正色說道:“果不其然,這酒又出現在我眼前,酒香依然撲於鼻前。”
老何與小何聞言默然,他們都知道小侯爺之前喻方祖賢為酒,自然明白他所說的酒,其實指的便是方祖賢。
“現在能遣拔的人手都遣拔出去了,他們卻依然不動如山嶽。”小侯爺開始讚歎:“看來,在這西北之地,我又將多上一個對手了。”
“依我之見,他還算不上是對手,就算是,也是隻暫時的。”老何說道:“姑奶奶不是出手了麼?”
“這是一局棋,而對奕的雙方就是我與方祖賢,姑奶奶隻不過是個觀棋人。”小侯爺說道:“盡管這局棋的大致走向已在姑奶奶掌控之中,但作對真正的奕者,我還想憑自己的能力戰勝對手。”
“棋局上的對奕是絕對公平的,”小侯爺飲盡杯盞中漸涼的溫酒,說道:“但現實之中,卻是不存在公平二字的。不過,為了表示對對奕者的尊重,我將在這屋裏等著他的主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