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前恍然般的點頭道:“照這麼來說,這件事不是伍家的人做的了?”
“就算不是伍家的人做的,那也定與伍家有莫大幹係。”方祖賢冷冷一笑,道:“你想想看,從順兒失蹤到眼下的這座小院,每一個在事件之中浮顯過臉麵的人,無一不是伍家的人。”
楊前仔細回想了一番,點頭道:“的確如此。可是,順兒姑娘先是在他們伍家的商鋪內失蹤,而事後又牽扯出那許多伍家的大人物,這伍家的人到底想做什麼?”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伍家的人確實是在針對我,但我總有一種感覺,感覺事情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方祖賢蹙了蹙眉,又道:“可是,當我感覺事情不簡單的時候,卻又會感覺到事情其實很簡單,隻是我還沒有觸到那根弦線,捅破那層紙障而已。”
楊前繼續點頭,再問:“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釣魚。”方祖賢抬眼望向那座小院,指著門口方向,緩緩說道:“這座小院就如同一塘水池,當裏麵的小魚都從這閘門口溜出來之後,我們就隻需要靜靜地等著大魚慢慢浮出水麵,然後輕輕悄悄地放下餌鉤,悠然靜觀也就是了……”
方祖賢隱身於巷角的陰暗處望著那座池塘也似的小院,穩坐釣魚台一般,靜靜地守候著裏麵的大魚浮出水麵。
隻是,他卻不知道小院裏的人同樣將他視作了一條魚。
初冬的月光灑落在小院裏的一株葉兒幾乎全掉光了的老樹上,再透過老樹的樹椏漏在地麵上,影映成無數不規則的冰冷的玉斑。
老樹下,一桌,一椅。
桌上一隻小爐,兩隻鐵壺。
椅上靠著一人,人手捧著盞冒著熱氣的白玉酒杯。
椅上的人很年輕,也很是俊逸。
一陣風兒吹過,將桌上的小爐裏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
椅上的年輕人迎著初冬的冷風,深深吸了口溫熱的酒香,仰頭將杯中的溫酒一口飲盡。
閑上眼靠在椅上,細細回味一番後,年輕突然開口問道:“外麵的人還沒有離開?”
老樹下的椅後垂手立著一老一少兩人。
年老的一人垂首回道:“沒有。”
白玉般的年輕人仍閉目倚於椅上,再問:“老何,外麵的那人可是新近所立的鐵血營的指揮使?”
“是。”那年老的人再次垂首回答。
椅上的年輕人裹了裹了身上的裘衣,道:“聽說,族兄伍德也被族裏塞入了那鐵血營中,眼下乃為營中副使,是這人的副下?”
“是。”
椅上的年輕人輕輕地笑了起來,道:“老何啊老何,你們父子們還真是世間難見的一對父子。你還好,雖然說話總是那麼簡單,但至少還會回上一兩個字,可你兒子卻是……如果不是與你們父子倆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還真的會以為你兒子小何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年老的是老何,年少的自然就是小何了。
老何的回答依然是那麼簡單:“言多必失。”
老何說完,一直垂手立在他身旁的兒子突然開口說道:“小侯爺,他們,是趕走,還是留下?”
小何說的他們自然是院外的方祖賢與楊前兩人。
靠在椅上的被小何喚作小侯爺的年輕人聽了,兩眼猛然一睜,旋又閉目,徐徐說道:“府裏的人都說,小何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言必真,事定成。”
他明白小何話裏的深意:趕走一兩個人,可以有很多種辦法,而留下一兩個人,小何的意思卻隻有一個。
椅上的小侯爺擺了擺手,道:“即便將他們留在此處,又有何用?到時隻怕更誤大事。一切,還是照姑奶奶的意思辦吧。”
小何立即閉嘴,老何垂首應道:“是。”
小爐中的竹炭漸漸燃盡,老何忙上添上些竹炭,提起爐旁的鐵壺在小爐上煨了一會兒後,又提起小鐵壺將壺中的酒往小侯爺手中的杯盞中倒了一杯。
杯中的溫酒倒得很滿,卻沒有溢灑出半滴來。顯然,這不僅能說明老何的手法嫻熟,更能表明小侯爺那隻淺握酒盞的手極其之穩。
小侯爺五指修長,婉若女子,其色幾近於三指所捏著的白玉酒盞,指與酒盞在老樹樹椏間漏下來的斑駁月光的輝映下,隱隱泛起一層玉色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