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清楚,這兩三個時辰還必須是兩百來號人死戰到底,否則,隻需一個回合就足以擊潰自己這些尚無建製的人馬。
心中數念翻湧,方祖賢不由越來越感到心煩意燥。然而,正在這當口,忽地聽見前方偵敵探路的人馬傳來一陣騷亂聲。
方祖賢眉頭一皺,手一揮,立即命道:“下馬!戒備!”
眾人在再青嶺關一戰之後,盡將方祖賢視為首領,且都誓言相隨,自然而然都在方祖賢一聲令下之後,紛紛下馬,掣兵在手。
回頭看了看眾人的動作反應,方祖賢心中稍稍自安。他看得出來,這些人的確真心追隨自己了,也不枉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對這些人所花費的諸多心血。
再一揮手,正色道:“若真有大戰,傷者可退於後線防守,其餘人等,沒有我的指令,不得獨行逐敵!”
方祖賢曆經了諸多戰事後,漸漸明白,隻有通過戰事,他才能讓眾人慢慢改變先前所存諸多的心思,才能慢慢將眾人之心完全聚於自己掌心,從而做到令行禁止。
在場的眾人都或多或少地經曆過戰事,都明白個人之力在此等情形之中,根本算不得什麼。越是人馬眾多的戰事,個人之力就越如暴雨下的泡沫,其破滅隻是瞬間之事。
行在前頭偵敵探路的是喬亮及十餘赤奴兒手底下的馬賊。
當方祖賢命眾人下馬就地戒備時,前方一馬奔近,看時,卻是喬亮。
及到近前,喬亮勒馬立定,嘿哧不已。
方祖賢臉色一正,問道:“前方有動靜?”
“有。”喬亮笑道:“發現了一群肥羊。”
“肥羊?”方祖賢眉頭略鬆,他明白喬亮所說的肥羊是何意思。在大漠中,馬賊們一般都將要劫的商旅喚作羊,而肥羊則是財貨較豐的商旅。
喬亮點了點頭,道:“為首的那人我曾見過。”說著,目光轉而投向花道水:“看那些人的模樣,似乎是你商隊裏的。”
“我商隊裏的?”花道水一愣:“我商隊裏的人馬不都全在此處麼,哪還有別的什麼人?”
“這我哪裏知道?不過,為首的那個黑乎乎的家夥,我的確在你的商隊裏見過。”
聽得喬亮這麼一說,方祖賢與花道水的眉頭同時一挑:“黑子?”
方祖賢仍還記得,在離開那座小堡去往沙州時,花道水為了吸引鐵鷹軍的注意,曾讓黑子領著一小隊人帶著財貨先行東歸。
隻是,誰也不曾料到竟會在此處再次遇到黑子。
方祖賢凝眉看向花道水,眼中充滿了疑惑。
花道水感受著方祖賢的目光,沉聲道:“這事似乎透著古怪……”
這事確實透著古怪,若是在此地遇著別的什麼人,都不會讓人覺得如此古怪。
方祖賢眉頭立時微皺:“莫非這便是白影送我的那份大禮?”
他開始糊塗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白影之間的差距:“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其心思果然不是尋常之人所以揣摩得透的。”
“他們有多少人馬?”方祖賢揚眉問向喬亮。
“有二三十人,三十四匹馬,另外,還有近百頭駱駝。”喬亮不愧是馬賊裏頭的行家,對這些物事的觀察絕不是平常人能在瞬間留意到的:“還有,他們的每頭駱駝都駝著貨物,從駱駝行足跡的深淺來看,應該有不少財貨。”
喬亮不停地舔著唇邊咽著口水。
方祖賢一看,便知道他的馬賊性子又犯了,笑道:“讓你下邊的人先別動手,那些人我們可能認識。”
再略一沉吟,接著說道:“你跟他們說聲,說我方祖賢邀他們入夥。”
喬亮聽了微微一愣,隨即想起方祖賢曾在八十裏井的地盤救過那支商隊,想來對方應該不會拒絕。當下,微一點頭,打馬而去。
看著喬亮打馬離去,花道水突然開口道:“以黑子的能力,應該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出關東歸,此事,我們還是慎重點的好。”
方祖賢回頭,兩眼直視花道水,麵色凝重地問道:“大哥,以你對黑子的了解,他會不會叛國投敵?”
聞言,花道水低頭沉默了半晌,忽地,抬頭反問道:“你覺得像黑子這種無權無勢更無背景的小人物可有被利用的價值麼?”
“其實,越是小得讓人看不清的小人物越是有價值,因為他們通常都會被人們忽視不見。”方祖賢眉頭微蹙,心中對花道水這話頗為反感。
可是,這也怪不得花道水,在這世上,小人物的命運跟螻蟻並無多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