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臉在柳欣妍的疑惑和呆愣中結束，之後全福人接過了劉媒婆遞過來的梳子，開始給柳欣妍梳頭，“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
隨著全福人的誦福，季敏緩緩捂住了眼睛，雖然心裏明白得很，女兒大了總是要出嫁的，但就是舍不得。
“柳夫人趕緊擦一擦，大喜的日子，咱們得多笑笑！您瞧，您家閨女兒天仙一樣的人物，又嫁的這樣好，您的後福且大著呢。”
“娘的好妍妍，一定要幸福。”季敏輕輕地在柳欣妍的額間一吻，誠如十五年前她剛剛出生的時候一般。
“嗯。”眉間一熱，柳欣妍的視線猛地模糊起來，上輩子她錯失的，這輩子都在，多好！
梳好發髻，戴穩鳳冠，上好妝容，柳欣妍的容貌比平日裏瞧著又多了幾分精致，配著那一身華貴刺繡的嫁衣，劉媒婆隻覺得看到了快要羽化成仙的仙女。
“柳夫人好福氣！唐大人好福氣！”
當紅蓋頭蓋下，柳欣妍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紅光，喜氣洋洋的。
和上輩子一樣，沒有兄長的柳欣妍是由喜婆背到轎子上的。柳欣妍慢慢地靜下心來，她能聽到她娘在人群之後壓抑的哭聲，能聽到喜婆滔滔不絕地說著的吉祥話，亦能聽到一些閑言碎語，說她雖然坐著八抬大轎，卻未必是明媒正娶，因為新郎官連來都沒來。
伸手摸了摸與她同坐一轎的代替唐敬言的大雁，柳欣妍微微抬高了下巴，不來才好呢，她的新郎官……才不給她們看。
遙記得他一身紅袍在前頭領轎的時候，周遭頻頻傳來的驚歎聲音，她當時越聽越是不悅，特別想要掀開轎簾，讓唐敬言別騎馬了，和她一塊兒坐轎。但當時，她著實有心無膽。
轎子晃晃悠悠地繞著京城走，柳欣妍被晃得精神不濟。夢裏，她似乎聽到唐敬言在叫她起身，睜開眼，是喜婆告訴她，可以準備下轎跨火盆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若跟前站著是一對小夫妻，那麼唱禮人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都是會略帶些停頓的，讓新人多享受享受這三拜的甜蜜、幸福。但這會兒，唱禮人看入眼中的是一個胳膊纖細的小姑娘和一隻胖成小豬仔的大雁，心疼小姑娘的胳膊，唱禮人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特別加快了些速度。
想著早點兒禮成，小姑娘就能早點兒回房去休息了。本來這算是好心，但偏偏就辦了壞事了。
柳欣妍抱著大雁堪堪行完最後一拜，人群之外，有人大吼了一聲，“等等！”
在眾人以為有人膽大包天來搶唐閻王的親，翹首準備看熱鬧的時候，映入眾人眼中的是……唐閻王本尊。
眾人：“……”嚇死人了，一會兒一定要多喝幾杯喜酒壓壓驚。
此刻的唐敬言雖然頭發散亂，一臉、一身的風塵仆仆，但那眉眼、那氣勢，還是不妨礙眾人認出他來。
給閻王爺讓道，是所有凡人下意識會做的事。
剛才出聲的是林楓，柳欣妍能聽出他的聲音，因為好多時候，都是他在替唐敬言給她傳話。頂著紅蓋頭的柳欣妍慢慢地轉了個圈，聽著她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心尖甜到了極致。
在距離她兩步遠的時候，腳步聲停下了。微微側首，柳欣妍能透過紅蓋頭的下角看到唐敬言的靴子，嗯……有點兒髒，不似他平時的作風。
等了半響，他都沒再往前半步。柳欣妍忽而懷疑，她剛才是不是聽錯了林楓的聲音，或者那隻是另一個聲音和林楓很像的人？如果那不是林楓，那麼她跟前站著的這個人是誰？
“敬言？”終於，柳欣妍沒能忍住，出聲試探。
“嗯。”很沙啞的聲線，但能聽出是唐敬言的聲音，柳欣妍鬆了口氣。
“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點兒。”
“髒。”好一會兒，對麵蹦出來這麼個字。
柳欣妍氣得小臉一鼓，把懷裏的大雁往身邊一遞，確定有人接住之後放了手，而後她衝著唐敬言所在就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之後就恨恨道，“咱們成親你遲到我都沒怪你，你還嫌我髒？哪裏髒了？我那是以雁代你，正拜堂成親呢！”
下一刻，唐敬言伸手拍了拍柳欣妍的背，小聲在她耳邊說，“唐夫人，唐大人回來了，雖然……有點兒髒，承蒙不棄。”
後知後覺的，柳欣妍聞到了近在咫尺的酸臭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