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微微一怔,他嫌棄她瘦?這是關心?心中暖流湧過,蘇宛微斂目光,坐在了餐桌邊。
近日來的陰霾,逐一被她拋到腦後。
“小姐,大少爺來了。”
蘇若剛,和她一樣庶出,蘇府唯一長子,生母在他幼年時病殂,劉氏順勢接他到閣上撫養,待遇卻是蘇宛不能及半分。
她擦擦嘴,點點頭,示意讓他進來。
漫星閣的門楣,如今是要蓬蓽生輝了麼?上一世從未和她有過零星交集,被人利用踩踏她也冷到極致的大哥,來看她了?蘇宛收起鬆散的心,端端正正的坐著。
蘇若剛出現在門口,和往常一樣的一手橫握一手垂側,麵無表情,對上蘇宛眼神的瞬間,他有微微怔然。
眼前的蘇宛,麵色姣好,明眸皓齒,膚若凝脂,出落得亭亭玉立,清雋可人。
他喉嚨吞咽,忘了說什麼,失態地站立著,紅果端進來茶水,才恍然轉身,輕咳遮掩唐突,客氣恭謹著道:“多謝妹妹替我提攜至京城,如此親情眷顧,沒齒難忘。”
說到這裏,他巡視房間,掠過守候在一旁的紅果,遲疑著欲言又止。
蘇宛揮一揮手,紅果眼波回旋於小姐和蘇若剛之間,靜靜退下,隨手關上房門。
“今日是葉氏生辰,看來妹妹至今仍不知曉。”
葉氏是蘇府上下的忌諱,劉氏不屑一顧,蘇亨從不透露出半點緬懷,葉氏就像是飄落的腐葉侵入大地無蹤無跡,亦像是拂麵而過的微風和煦,不被任何人記起。
哐當
蘇宛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有人記得她,竟有人記得他。
她眸子緊緊盯著蘇若剛,似要看明白他到底是何居心。
“大哥以為,妹妹對她從不在意,今日看來,倒是我會錯意,看上去清冷寡淡,實則妹妹心火灼灼。我言盡於此,算做是對你的報答,你且好自為之。”
言畢,他轉身淹沒在了無邊漆黑裏。
半晌,蘇宛才怔怔然回過神來,命紅果尋來祭祀用的一應物品,等她們準備妥當,時至戌時,夜寒露重,冰徹心骨。
“母親,女兒不孝,現在才得知你的忌辰,你在那頭好嗎?女兒一切都好……”
她拿出粗卷燒紙,從紅果持著的燭火上點著,嘴裏喃喃自語,雙眸空蒙,母親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深沉而悠遠,從今天起,她的複仇之路,便得有意義。
蘇若剛所知曉的,蘇宛要一並掌握。
“小姐……有人來了……看樣子好像是菡萏閣,我們……“
紅果話還沒說完,蘇宛已燒盡手中最後的寄思。
“我們回房。”
她默然看著一地的灰燼,餘火閃爍,焚燒的香味撲鼻,嫋繞在四周,像極了她此刻高深叵測的心思,戾氣衝天。
門外,院門被猛地撞開,一行人腳步淩亂聲由遠及近,停了下來。
“二小姐,開門,當家主母來了。”
屋內的燭火悄然熄滅,就像沒有聽到外麵的叫囂似的。
“蘇宛,你想燒了蘇府嗎?香燭擺在這裏想做什麼?朗朗乾坤,你這是在詛咒還是在祭祀?”
房間裏仍舊沒有回應。
“今後沒有我的首肯,不許做這等魅惑人心的事。”
許是想到了最後蘇亨對她態度的轉變,劉氏收了收性子,靜靜等了好一會兒,門外的聲音終於遠去,可床上的蘇宛,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安然入眠。
她悄悄地出了院門,來到通往正門的梧桐樹下,輕盈地爬了上去,斜靠在上麵,看著月明星稀,想著心事。
突然,她眸光一凝,順著小徑看過去,那裏有兩個人影躥動,定睛凝望,那身形和蘇亨頗為接近,翻身下了樹,隔著距離,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