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吧。”古德曼歎了口氣,“你說得也有道理。小艾啊,不瞞你說,自打接到這份遺囑,呃,不……總之吧……不管這到底算什麼,自打接了這份委托之後,我就沒有一天能睡好覺的。你大概有點瞧不起我吧,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在這一行裏摸爬滾打了二十來年,居然還被這點小事困擾。不過小艾我問問你,你可曾見過或聽說過這樣的遺囑嗎?”
“沒有……”小艾很認真地搖了搖頭,“如果說完全沒有,倒也不現實,有些日本推理小說中曾經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不過,即使是小說中,也不會把兩個受益人如此赤裸裸地對立起來。這簡直就是說,兩人中非要一個殺死另一個,才能獲得最大利益。現實中,這種事情是絕無僅有的。”
“嗯!”古德曼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的確如此。我經手的委托可能有上千件了,這樣的也是頭一次遇見。不過小艾你說錯了一點——我的委托人很有遠見,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防範,以避免受益人自相殘殺。”
“這話怎麼講?”
“嗬嗬,”古德曼難得地又笑了笑,“你看這兩個名字:麥濤還好,看起來像是個正常的人名;唐彼得就有些離譜了,實際上,他本人並不叫這個名字。可是遺囑上居然就是這麼寫的。你看,兩份遺囑的第八條都寫道:‘隻有我才知道並可以驗明他們的正身,並與他們核對身份證件之後,方可辦理財產轉移手續。’而且,委托人更高明的地方在於,每一個受益人都不知道還有另一份遺囑存在。”
高明嗎?艾西真不覺得!也許,唐彼得和麥濤認為自己手中的遺囑便是唯一的一份遺囑了,但是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麥濤可以不知道咖啡廳的事情,但委托人總需要一個住的地方吧?給唐彼得的遺囑中隻說了咖啡廳,而沒說房子的事情,這本身就證明遺囑絕非一份。
這個問題可以先放下不談。僅僅是他們各自拿到的屬於自己的那份遺囑,就已經夠可笑的了——給我的遺囑上,為啥要出現別人的名字?而且還不僅僅是出現而已。如果我不同意在我遭遇特殊狀況之後,把財產無償移交給這個人,我甚至都不能獲得贈予。
無論是唐彼得還是麥濤,兩位當事人八成也都不是傻子吧,難道他們不會琢磨琢磨,不會去找找這個潛在的對手嗎?
艾西不說話,隻低頭抽煙,順便把玩著手裏的玻璃杯。做心理谘詢這麼些年了,怪人見了無數,這麼誇張的還是頭一回。他不禁想到,要是人心也像這杯子一般透明,那該有多好啊。
古德曼似乎是看穿了艾西的想法,說道:“小艾老弟,你也看到了,這遺囑從簽署日到現在,差不多正好一年。我的恐懼感可並沒有隨著時間被衝淡,反而是越來越強了。最近幾個晚上,我常做噩夢。坦率地說,這裏麵還有一件離奇的事情,老弟你要不要聽一下?”
要唄,有什麼可不要的呢?艾西點點頭。
“按照常理來說,人人都喜歡遺產吧,即使這遺產的附加條款有點詭異。不過,正常人也不會說死就死,說殘就殘的吧?隻要我能正常地活著,我就可以拿到房產、現金或者咖啡廳,何樂而不為呢?再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可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所以,他們都沒有理由拒絕接受這份贈予。”
古德曼呷了口水,穩了穩情緒:“然而,這兩個受益人,都可以稱之為怪人。首先,委托人死亡或者失蹤的消息一傳到他們的耳朵裏,倆人都很是悲痛,竟然……”
“等等!”艾西忍不住了,插嘴說,“好人先生,您剛才說的是普通話嗎?”艾西很激動,也顧不上客氣了,連珠炮一般地追問道:“什麼叫作死亡或失蹤?人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失蹤了,當然失蹤也有可能是死了。不過對於您這樣一位法律專業人士來說,這兩個字眼不能混為一談吧?如果委托人死了,那他就是死了;如果失蹤就是失蹤,為什麼會說死亡或是失蹤呢?”
“因為我實在是不知道啊!”古德曼苦笑了一下,“這麼說吧,就在這兩份遺囑生效的當天,委托人跳樓自殺了,還好是自殺未遂。但是從那之後,他便蹤跡皆無。你說,這到底算是死亡還是失蹤呢?”
“算是失蹤吧。從某個時間節點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理應算是失蹤。”
“是的。”
“那麼,這些財產贈予手續是什麼時候辦的呢?”
“自殺未遂之後的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