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路口有一隻貓。
貓兒是斑斕的青灰雜色,皮毛並不光潔,明顯不是被當做主子被鏟屎官供養起來的尊物,體態玲瓏而剛剛好,身形伶俐不顯得嶙峋,偶然瞥見也是上下跑躍,可見齡數不大,正是蓬勃生機的旺盛時候。然則,近來它卻顯得有些頹靡,趴在常見的樹上,幾乎從不下來,偶有微動,便可從枝葉的間隙中,瞥到它左後腿的節疤。
節疤是褐色的,有些像榕樹上的灰泥,沾染了那麼一點棗紅。貓兒斑斕的青灰皮毛裏,就隻四腳雪白,像是身在黑暗腳踩光明的暗行者,如此,那節疤便有些刺眼。
便是如此,它也不曾向誰討饒,如它柔軟的肚皮,如它隱藏的利爪,它將那節疤也隱藏起來蜷在身下,整日在樹上眯著眼睛,既不下來也不動,好似打盹不須食物。沒了往日那個常來投食的中學生,它的毛色也不再那麼柔潤,眼睛雖然眯著,但不時偶有的瞪目,瞳中便似有枝葉間卸下的陽光,不屈而剛強。
榕樹上很多灰塵,那是行道樹上常有的。陽光從枝葉間傾瀉下,微塵便在光輝中泛起波濤,少女站在這波濤中佇立不動,仰視著那隻貓,好似一尊湛藍的玉像。
“少見你這麼悠閑。”
戴著鴨舌帽將麵容完全掩住,穿著有些嘻哈的少年嚼著泡泡糖從路口走來,吊兒郎當,聲音卻異常清越。人近而塵動,陽光瀉下,他看了看四周,將帽簷抬高,正是張徹。
“少見是因為少有,既然見到了那便不要說。”
玉像唇角輕綻,便如春光突然久違到老樹上,光塵律動,畫麵頓時鮮活起來,她是穿著湛藍校服的燕芷蘭。
“少有則很稀奇,稀奇的事自然要多說。”張徹回以一笑,又將那笑容掩下,把帽簷壓低,“在校外見到你,很稀奇。沒有穿著會長服,很稀奇。”
“隻是稀奇?”燕芷蘭看他這身打扮有些好笑,又看了看四周,幸而無多少人。
“唔。稀奇又新鮮,新鮮別樣地好看,難得讓我意識到,你也還是一個學生。”他又煞有介事地從頭打量了她一遍,微微感歎。
“這身衣服我隻在高一穿過,馬上又會穿一年,而那身會長服,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是你穿。”她的眸光靜靜,像是暑假間學校裏的廊道。
“高三卸任麼…學校的規定總讓人無從置喙。不過,我也未必有時間穿。”張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微微苦笑,扭頭,“你希望我穿?”
“當然。我種下的種子,有許多將會開花,我希望它們開在你手裏。”而且,也有更多理由可以見你。這句話,少女含而未言,扭頭與他對視,“不過,看來你是真的沒時間穿。”
“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張徹抬頭,那隻貓似乎也認出了這個之前常來投食的雄性,側目以回視。
“那便來說說現在的事情吧。你穿這身,也很稀奇。”她的眸光略微一黯,隨即輕輕說道。
“是。”他隻能苦笑,呼了口氣,“我沒想到開門的是你。”
“以為會是蔣老師?或是賀主任?”她的目光狡黠,“早上開了會,學校不打算過早對這件事定性,去政教處難免給別人以不好的猜想,現在又有媒體介入,學校不想看到過激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