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吸氣聲在靜謐的空間中突兀響起。
顧漣漪睜開眼。
視線中是天棚上那盞華麗璀璨的八爪粉紅色陶瓷吊燈。
是夢嗎?
那個她終其一生都不願再次涉足的夢境?
木然的雙眼眨了一下,兩下。
然後,她緩緩的動了,僵硬的脖子隱約還發出哢哢兩聲輕響。
她循著記憶中的那個方向看去……
陽光穿過剔透的落地窗,在地麵上投下大片奪目的光影,光線中隱約可見零星漫舞的輕塵。
淺粉色絲質刺繡幕布,白色繡櫻花鏤空紗簾,白色歐式雕花實木梳妝台,占據了一整麵牆的同係衣櫃,通往洗手間的雙開白色雕花木門,曾經用來看劇本做筆記的長桌,奶白色真皮長沙發……
她動了動手腕。
嗬,連綁住她四肢的粉紅色長絲巾都是記憶中的模樣。
這房間裏的每一寸都是那男人親自設計,每一樣家具每一個小擺式也都是他為她精心挑選,十幾年了,自他死後,她再不曾放縱自己去緬懷有關他的一切。
腦海深處的記憶依舊鮮明,她甚至感受到陽光鑽進沒關緊的落地窗而帶來的是一絲燥熱,等等!
這些東西,不,應該說這整棟房子早就湮滅在那一場大火中。
顧漣漪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氣,鼻腔裏分明是她曾慣用的Voluspa香薰散發出來的清甜果香。
人在做夢的時候聞得到味道?
心中湧現幾分猜測,片刻後,她的身體難以抑製的戰栗。
像是急於證明什麼,顧漣漪緊握成拳的手倏地發狠一扯,粉紅色長絲巾瞬間繃緊至極限,伴隨著手腕處傳來的尖銳疼痛,伴隨著心底湧起的滔天巨浪,她瞪大了雙眸,僵持著身體,一動不動。
牆上的華美時鍾,指針無聲的繞著圈,直到顧漣漪的四肢都開始針刺般的麻痛,她才微微的回過神。
狠狠的閉眼,1,2……10,再次睜開。
沒有消失!還是這記憶中的臥室,美輪美奐,精致舒適,可這間夢幻般華美的公主房,是她曾經的牢籠,也是後來她不忍玷汙的美夢。
‘咚咚咚’,遠處的門板傳出輕柔而規律的敲門聲,一個小心翼翼的女聲問道:“漣漪小姐,您醒了嗎?我要進去給您送午飯了。”
顧漣漪沒出聲,隻是死死盯住門口方向。
來人打開門,穿過長過道,行至拐角處,視線下意識掃向遠處那張白色雕花描金配粉紅色真皮軟包裝飾的kingsize大床,下一秒,她被一雙幽暗如深潭般的眼釘在原地。
那雙眼太冷,太鋒利,像兩把萬年冰湖底打撈出的上古兵刃。
然而,就在她忍不住想尖叫著逃跑的時候,危險的極寒驟然消失,隨即,一道因長時間不發聲而略顯粗噶的聲音入耳。
“小玲?”
被雇傭來專程負責顧漣漪飲食起居的年輕保姆何韻玲下意識回答:“是我。漣漪小姐。”
“你說,你來送午飯?”顧漣漪斂下眼皮,問道。
“是的,您今早未進食,連爺吩咐今天午飯早點送來。”
說著,小玲拉來移動床邊桌,將大餐盤裏的菜肴,一碟碟輕放在桌上,全程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連爺?連崢?!
顧漣漪睫毛輕顫,眼眶泛酸,微抖著雙唇,將這兩個字在溢著苦水的心底,自虐般的默念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