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隆,暴雨如注。
已近子時,因著暴雨,城內住戶早已休息。一眼望去,一片漆黑,隻剩幽王府燈火通明。
“快!將王妃抬進來!你,去請周大夫來1幽王府護衛總管向古顧不上撐傘,任憑雨打風吹,有條不紊吩咐著。
整個幽王府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一句,除了雨聲拍窗簷,再無旁的聲音。
這已經是第四任出事的幽王妃。
幽王霍停雲,大良朝唯一的異姓王族霍氏當家家主。霍停雲身體不好,打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自小便是以各種名貴藥材這才能吊著一條命。
這原也沒什麼,隻是大良有衝喜一說,意指那些身體不好的,或是得了重病垂危之人,替他們自己尋一門親事,或是在小輩中尋一人成婚,以大紅喜事做衝刷晦氣病氣之意。
前三任幽王妃,便是為幽王衝喜。結果才定下親事,還未等到過門,她們不是天災就是遭了人禍,個個死於非命。
因此,便傳出了……幽王克妻一說。
一時間,沒人再敢嫁給幽王。
前些日子,幽王病情忽然加重,在床榻上躺了一個月有餘,這才轉醒。皇帝擔憂不已,下了決心,找來了白鶴寺的大師合八字,廣招天下適齡女子,若是有人膽敢瞞報,便重重處罰。
八字合來合去,合到了南州刺史的次女頭上。經大師仔細一掐算,生辰八字天造地設,且女方命格硬得很,一定能衝過這個喜。
皇帝當即下旨,賞賜了南州刺史黃金萬兩,並言,若是幽王好轉,便與他升官進爵。
聖旨一下,南州刺史不從也得從,隻好含淚將女兒送上了花轎。
要說也是奇了,這一位在出嫁之前還真就活得好好的,一點事沒有。幽王府眾人正要鬆一口氣呢,便聽聞,送親的隊伍在途中遭遇山匪劫道,王妃重傷。
眾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等著大夫的診治結果。
方才王妃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遍體鱗傷。隻怕是凶多吉少。可周大夫醫術精明,興許還能妙手回春。
天空一道炸雷,簷下的風燈竟熄了。
簡直像個不幸的兆頭。風燈皆是做過防風處理的,哪這麼容易熄滅?
不同於眾人的神色惶惶,向古神色冷厲:“來人,換盞燈。”
才說罷,便聽見雨聲之中細微的腳步聲與咳嗽聲靠近,恰好與門打開的聲音碰在一處。
周大夫打開門,眾人退至一側,為來人讓路。
腳步聲漸近,在朦朧夜色中,終於瞧得分明。一襲玄色寬衣,略顯瘦削,麵容稍顯蒼白,一看便是久病之人。隻是這分病態,更為其五官增添了幾分易碎的美感。
向古三步並作兩步,行至霍停雲跟前,將人穩穩攙扶住:“王爺怎麼過來了?天涼,您應該注意自己身體。”
霍停雲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礙事,隻可惜喉間劇烈的咳嗽與這話“不礙事”相去甚遠。
“她怎麼樣了?”霍停雲看向周大夫。
周大夫拱手行禮:“回稟王爺,王妃的命保住了。”
聞言皆是鬆了口氣,霍停雲蒼白的麵上露出虛弱的笑意,這才問向古是各種情況。向古從實說來,送親隊伍一共三十餘人,除了王妃,無一人生還。當時王妃還是躲在花轎之中,這才躲過一劫。
向古道:“這些山匪,實在太過猖狂。待明日,屬下便去夷平了他們。”
霍停雲隻道:“也好,為民除害。”
他說罷,經風一吹,又劇烈咳嗽起來。周大夫不悅皺眉,連忙將人請進室內休息,將其他人也遣散。
一出熱鬧,總算到此為止。
周大夫扶霍停雲坐下,“王爺也是,怎麼出來得這樣急?也不帶件披風?明知道自己受不得涼。”
霍停雲微笑,有些無奈:“人命關天,一時忘了。”
他看向床榻之上的女子,一雙娥眉微蹙,臉色有些許蒼白,唇上血色尚未恢複,不禁又擔憂道:“周大夫,她不會再有什麼事吧?”
周大夫搖頭,“王爺這是不相信周某醫術?要說王妃也真是福大命大,我替她瞧過,渾身上下一共受了大小傷二十八道,其中八處刀傷較為嚴重。除此之外,還有摔傷……也是向古送來得快,若是再晚一些,真要無力回天。”
霍停雲輕歎了聲:“那便好,天色不早,本王便先回去了,還得勞煩大夫照看王妃。”
周大夫點頭應下,送霍停雲出門。
閑雜人等都已被遣散,廊上雨聲喧囂,向古扶著霍停雲一步一步回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