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人,她隻能聽聲,現場又嘈雜,是以一時間,她也分不清誰是誰。
不過,瞧著這場麵,甘棠心中也有準數。
知這是外祖母讓她隔門相看過府的青年才俊,想來待那人說話時,外祖母的女侍會告知她,她便也不急。
堪堪等了一會兒,甘棠在一眾悶厚的中年男人音中靈敏的捕捉到了一道磁性十足,氣勢如虹的低沉音。
和那個拒了自己的男人至今也隻是三年前見過幾麵,甘棠原以為自己是記不清男人的聲音的。
但,對方一開口,哪怕看不到人,她也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當年這人在自己家破人亡時,翻牆而來勸慰自己不要尋死;
當年這人在自己心如死灰,準備仍人擺布時拯救了自己,讓自己有信心等到外祖母的到來;
當年這人在得知自己要離開時,托其妹妹給自己帶了鼓舞人心的禮物書信……
這樣的人,拒了自己後,又來府上了?
是嫌對她的羞辱還不夠嗎?
甘棠愧恨的咬牙抿唇,壓著氣音問,“嬤嬤,緣何要我來此……外公和外婆怎沒拿大棒將他打出去?”
到底是心不靜,氣不平了,但甘棠也沒作何,隻悶悶道,“此處風大,我身子受不住,便先走了。”
甘棠說罷,提裙就要走。
女侍拉住甘棠,忙說,“姑娘,且候候,原是唐王妃私下讓老夫人請您來月洞門處的。但咱們家老夫人說了,無論他們什麼心思,咱家都隻當那呂家世子今日是過府拜年,別的一句不談……”
言至此,女侍冷嘲道,“若非他請來了自己的姨夫姨母,唐王與唐王妃,咱家礙於情麵,不好趕人,他斷是連咱家的大門都進不來的。”
“姑娘,那唐王妃的女侍已經瞧著您了,您隻管回去,回頭老夫人自會去與唐王妃說,這親做不成。”
女侍一臉義憤填膺。
時下的人家為家中孩子議親,在親事沒成前都不聲張的,所以唐王一家不知道,卞氏已經去閆隆打聽過呂家世子的情況,今兒才呈呂家所托,做起媒人來。
甘棠外祖父母現在心中也有計較,想是呂循在閆隆作的親沒成,所以又來打聽他們家的外孫女。
甘棠雖父母雙亡,可門第並不低,很配得上呂循,若沒先頭發生的事,這門親事也是一樁佳話。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家的姑娘金尊玉貴著呢,決計不要成為別人退路之下的選擇。
甘棠點頭,徑自回了自己住處。
一進屋,她就咳嗽不停。
伺候她的女侍忙將她扶到暖炕上,然後給她遞茶清口。
甘棠緩過氣來後,掐著雕文燙金桃木炕桌有氣無力說,“醉兒,你去前頭瞧瞧唐王殿下和唐王妃娘娘走了沒?”
呂家世子是唐王一家帶來的,他們走呂家世子也得走。
甘棠其實問的是呂循走了沒。
每年西川都是一月末化盡積雪,重開官道,允百姓自由來往。
閆隆比西川冷,要進了二月才會化盡積雪,重開官道,允百姓自由來往。
甘棠實在想不明白,呂循是怎麼做到從千裏之外的閆隆來到西川的。
他身為呂氏長子,下一任堰國公的繼承者,不在家過年,協助呂氏族長主持家族祭祀,其實是大不孝的。
為著羞辱她,竟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太令人發指,也太……不可思議。
甘棠印象中的呂循,不是這麼腦子不好的人。
呂循不遠千裏來西川,究竟是否為腦子不好之故,沒讓甘棠糾結幾天。
元月十八,是卞氏三爺的四十三帶最大的寺廟,善華寺作法事。
她快出嫁了,以後也有當家做主的時候,外祖家亦給她安排了差事,讓她鍛煉。
一忙起來,她便甚少想到呂循。
所以十八那天早晨,她瞧見一身緋色官袍,頭戴簪纓的呂循時,驚的完全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卞氏一門武將,男兒皆征戰沙場守衛邊境安寧,也正如此,短短三十年間,卞氏從甘棠祖父起至甘棠這一輩,男丁少有能活過35歲的。
是以,卞氏一門很受如今的皇權掌舵人苻氏一族的看中,每年中元節,朝廷都會派慰問使來慰問卞氏。
卞氏男兒為了戍守邊境,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得苻氏皇朝的掌舵人看中,很理所當然,但這當中,還有備受皇族關照的,
比如當年生生讓苻朝邊境擴了百裏而亡的卞氏二老爺子和卞大爺以及娶了苻朝近二十年裏明明不是公主但仍以公主之禮下嫁的陳娘子的卞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