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交情總是要來得快一些,此理古今皆通,哪怕是文豪大家也不能免俗,宋郗老先生這麼一提,又是一副打定主意留人的熱情,酒氣上頭的楊維楨也不去管合適不合適,當下便也應承下來,他都應下了,隨他一同來的幾位江南才子自然也不例外,紛紛應和。
謝時深知自己不勝酒力,那酒樽裏頭倒的根本就是水,此時在一旁觀此一幕,心下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他這酒還有這樣的用處。不費吹灰之力,就替書院拉來了一位詩壇大佬,還打包附贈了幾位——雖然這幾位才子謝時不認識,但是跟大佬打交道能是普通人嘛!
一席花宴,從晌午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雖無曲水可流觴,可席上的花饌果釀卻完美戳中了這群尚風雅好小清新的文人們的點,引發了他們的詩興,詠梅花酥的,詠雙皮奶的,詠冰碗的,詠白菊鴿子肉小元寶,甚至就連謝時培育的番茄都有人寫詩讚其如同紅寶石一般……
謝時:可以,但著實沒必要……
眼見著倦鳥歸巢,暮色遲遲,謝時又將這群賓客們帶往書院的大講堂,那兒才是謝時備下的重頭戲。
講堂外此時的山棚中,戲班子緊張忙碌,燈火通明,彩帛飄逸,幕簾未揭開,台下的觀看坐席亦早已布置妥當。一群賓客紛紛落座,都以為今夜他們是來聽雜劇的,還有來自福州的秀才小聲同周圍人猜測今日劇目會不會是如今福州最火的那一出《海獸獻璽》。
《海獸獻璽》是老百姓愛聽的曲目,謝時自然不會給這幫的讀書人看這些民間傳說。後台處,一群精心打扮的書院學子興奮地盯著前頭。
傅囿墊著腳,頗為羨慕地看著台下的師長們,歎息道:“我好想也去台下坐著看戲哦!”
他旁邊的同窗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收心,“之前不是看過試演,再說傅囿你的詞背熟了沒,上次就你一人忘詞了!今天的文藝彙演可關乎咱們東滄的麵子,你若是搞砸了,帶隊的韓兄第一個唯你是問,是吧,韓兄。”
自從謝時當了書院山長,韓寧小少年為了幫助他家先生管理書院,時常要充當先生和同窗們之間的傳話筒,或是課堂上被點名叫起來回答問題,漸漸的,從前的“冷酷小院草”人設不複存在,如今不少同窗學子都能同韓寧開上幾句玩笑。
韓寧淡淡點頭,雖然態度不算熱絡,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已然足夠,耳聞前頭戲已開場,他提高了音量,態度強勢:“勞煩諸位過來列隊,我們最後再試練一次。”
其餘人雖然耳朵裏也聽著前頭的動靜,心中激動不已,但還是下意識地聽從韓寧的命令乖乖去列隊了。
要把現代的科學之理講給列席的諸位大儒書生聽,用大白話肯定不行,謝時又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有自知之明,於是便同秦睢兩人分工合作,一人負責講理,一人負責實驗示範,秦睢這半月除了為學子們上課外,便一直待在齋舍中準備講學,都不知道謝時搞出了什麼大動靜,因此這會問道:“今日請的那個戲班子,唱的何出劇……”
他話音剛落,有節奏的鼓點伴隨著人聲響了起來,也阻攔了謝時的回答。隻見山棚簾幕逐漸拉開,除了外頭的幕布,台上還掛了數層紗簾,此時隨著舞台上的白霧升騰,紗簾依次由外到內揭開,顯現出台上跳舞的六行六列的優伶舞者來。
一道宏亮有力的聲音用古音吟詠道:“朝朝謀策略,夜夜不得安,倦來馬上眠,在疆場之功,渴飲刀頭血,此事我主,就不公了!”這時身穿先秦時期曲裾,戴著高冠的舞人左手執龠,右執雉羽,隨著古樂翩翩起舞,一節樂曲一個動作,眾人這才發現,這跳的竟然是虞舜之樂《大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