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叩在石板的踢嗒,在萬籟俱靜的夜色中,傳出很遠。

一小隊巡夜的護城軍,尋聲而來,瞧見馬車掛著的牌子,單手摸上腰間的刀劍,呈防禦狀態。

他們早就收到指令,公子幕被王上圈在府邸,如何還敢外出。

領頭的小隊長,抬手止住身後弟兄的舉動,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低聲道:“不知公子幕深夜出行,可是有甚要事?”

朱琰坐在馬車中,壓低聲音含糊不清道:“本公子行事,豈容爾等窺探。”

小隊長一怔愣,還未及思忖,便聽身後有馬蹄騷動,有人小聲道:“城北走水。”

他抬眼望去,城北貴人們居住地,有一處走水,火隨風起,眼可見地迅速擴大。

方才還安靜停著的馬車,飛馳而去,他急忙後退兩步,和馬車擦肩而過。他眉頭一皺,倘若沒看錯,著火的地方,便是公子幕府邸。

馬車在空蕩的街道上飛馳,朱琰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

待明日初升的第一縷陽光,照在餘都的土地時,大雍亦該是變了天。

他可不認為,這把火能燒死陳幕。

不過沒關係,道高一丈,魔高一尺。他早就在公子幕府邸的密道出口,安排好人手,想來此時,陳幕應該已經被拿下,等著他回去,祭刀。

“真是一出好戲。”

顯後和昱王爺有私,給嘯王投毒。

公子幕早已探查到此事,卻並不出言警示,反倒將計就計,用藥喚醒嘯王,偷偷將他從王宮運出,親眼目睹顯後和昱王爺廝混。

嘯王亂刀砍死兩人,怒急攻心,一命嗚呼。

公子幕不擇手段,德不配位,本被囚禁在府邸,卻趁夜色四處奔走,最後領著隱藏在餘都城外的軍隊,攻入王宮。

幸得上天庇護,被亂箭射死。

大雍唯有一根獨苗,母後淫/亂宮闈,身世成謎。

“莫娘,你可滿意爺特地為你心上人,設下的圈套——”

“爺要在他最得意之時,當著你的麵,親手砍下……”

馬車忽然出現輕微顛簸,隨即有刀劍碰撞的聲音。

朱琰閉目養神,候在車廂內,內心卻並不驚慌。

他向來喜歡險中求富貴,城中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陳幕上鉤。

刀劍碰撞聲之間,夾雜著箭弩破空,層層疊疊,不知圍了多少層人馬。

喧鬧如白晝的街道,瞬間變得清淨。

馬車繼續往前,穿過餘都大街小巷,暢通無阻地停在王宮宮牆外。

“主子,”趕車的馬夫,在車廂外低低道:“已經到……”

朱琰探身出去。

重生之後,他派人四下打探,想要尋一把吹毛即斷,落血無痕的快刀。

戍西南邊境的山寨,有一族異民,千百年來,用活人祭祀,供奉著一把刀,能令死在刀下的亡魂,永墜無間地獄,不得輪回。

他知曉後,欣喜若狂。

既然他可以重生,那麼,他的仇人說不定亦有此因緣際會。

鈍刀磨肉,雖然頗有滋味,但遠不及前一秒還在和你談笑風生的人頭,下一秒像融化了蠟的燭般,緩慢地,從脖頸間一點一點滑落,那般刺激。

他很想看到林莫娘驚慌失措,梨花帶雨的模樣,想來一定很美。

倘若手夠快,說不定還能搶在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後,血才會噴濺出來。

都說“月黑風高殺人夜”,人的感知,總是要後滯一步。